早已被汗水湿透,她急需回家冲凉更衣。
正走着,就听有人喊她:“巫女捕快,好久不见。”
会这样喊李元夕的,再无二人。李元夕抬头,就见袁守一从街侧的茶坊里步出,星冠羽衣,飘然欲仙,但手中摇着的蒲扇,却让他停在凡间。
“袁神仙。”李元夕笑道,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你两趟不见。观里人说,你早就出关了。”在去北阳县买地前,李元夕就去找过袁守一,想请他择日,将她父母合葬。李元夕的母亲,虽然早逝,但一直停厝李家老宅。
袁守一笑道:“是,出关后,我就去走了走,看了看,想寻方洞天福地,奈何机缘未至,久觅不得,想着博州府人该需要我了,我便回来了。”
好大的口气,却也是实情。
李元夕便请他择日,说已买了地,可以安葬双亲。
“你真把那地买下来了?”袁守一喜得眯起了眼睛,原本就不大的双目,现在更是看不见了。
“巫女地主,常言说得好,‘苟富贵,勿相忘’,清风观还请您多多照看。”
“总共就两顷地,哪来的富贵!”
袁守一摇了摇蒲扇,打断李元夕的话,笑道:“不急,这才开始,有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会有的。”
“借您吉言。袁神仙,这是后话,咱能不能先择日?”李元夕知道跟他掰扯不清,便顺口应下,却把话题转了开去。
袁守一掐指轻算:“明天就是吉日,宜动土,宜安葬,事不宜迟,你快找人安排吧。”
人倒是好找,有专门的殡作师傅,起灵,运棺,打坟,填土,都是全套的。但在此之前,李元夕须得告诉一个人——她的姑母巧老太。
之前李年丰没能葬入祖坟,巧老太很是不满,简直可以说是耿耿于怀。现在李元夕居然要替父另立碑墓,她不知道姑母会如何发作。
李元夕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好的说辞,最后决定实话直说。她赶回家,冲凉换了干净衣衫,估摸着姑母一家吃完了晚饭,这才去买了个西瓜拎着,敲开了巧老太的家门。
巧老天正在院中凉棚下纳凉,她手里搓着麻绳。郑娥儿陪在一旁,把搓好的麻绳绕成团。一个个的麻团放在小竹桌上,桌侧地上点着艾蒿,青烟直上,直透出棚顶。
“姑母,这个瓜可甜,咱们切着吃啊。”李元夕笑道。她故意说得平常,可那句话怎么说的,越是掩饰,越是暴露。
巧老太一下就听出了侄女口气中的讨好,这可不是李元夕的做派,除非她犯了过错。
“说吧,什么事?”巧老太道,却没有抬头,也没让李元夕坐。
郑娥儿见状,起身接过李元夕手里的西瓜,把李元夕按在桌侧空着的竹凳上,然后进了厨房。
“也没什么事。”李元夕心虚道。
“没事?最近那什么寻亲案,你都办好了?”巧老太道,“今天上午展儿出去,还看见那告示呢。”
“不是案子。”
“那还有什么事?”巧老太猛地抬起抬头,盯住李元夕,“你可是有人啦?”
哎呦,怎么又绕到这上面来了。李元夕知道,再让姑母猜下去,她今晚别想走了。
“我爹的坟茔……”李元夕鼓起勇气,把买地、准备合葬双亲的事都说了。
说完,李元夕低下了头,准备接受姑母的雷霆之怒。
但很意外,巧老太没有生气,她沉默了片刻,道:“行吧,就按你的意思办。”
“姑母——”李元夕诚惶诚恐地喊道。
“叫魂呢。”巧老太搓完一根麻绳,又拿起一根,“我想过了,这后事就要交给后人去办。后人怎么办,怎么好。我也相信,你不会胡来。虽然你爹不能归葬祖坟,我是有些不甘,但谁家的祖坟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你爹另起坟葬,以后就是你们这支的祖坟。你好生祭拜就是。”
“是,您放心。”李元夕郑重道。
这时,郑娥儿切好了西瓜,盛在盘子里,端了过来,放在竹桌上。
巧老太拿了瓤心的一瓣,递给郑娥儿。
郑娥儿笑道:“娘,你跟妹妹吃。我最近不知怎的,不爱这甜口,倒是想吃酸的。”
闻言,巧老太喜道:“好,赶明让展儿去买梅子酱,——你把西瓜给他送些去,这大热的天,还温书,真是辛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