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大榜张出的首日,就来了个吕老板名通天的应募。
“吕通天——”夏博渊觉得甚是耳熟,这不是那什么通天大盗嘛!他立刻抬眼,去看客座上喝茶之人,白净脸,大圆眼,七尺身材,堂堂正正,没有一丝贼眉鼠气。
也许是重名。
这样想着,夏伯渊细细看了吕老板递上的各项文书,不但合格,还超出了他的预期,资财一项,端端写着“一千两”,且有当数银票附在文书之后。
甚好,甚好,他当场就拍了板,于是吕通天又多了个身份——吕堂主。
此刻,吕堂主正躺在床上,却是睡不着。这张床,还是孟洁明留下的,他见是花梨木的,没舍得扔,可每每躺下,就觉如芒刺背,总要辗转烙无数大饼,才能昏昏入睡。
“可见人就享不的福!以前何曾睡过床,梁上石上土里洞里不都过来了。”吕通天暗骂自己,“贱骨头,上不得台面,滥竽充不得数。”
忽然,有人敲窗。
他一下子跳起,刚要上梁,就听窗外人道:“吕通天,是我!你出来,我跟你说点事。”
吕通天乖乖步出房门,一抬眼,就见李元夕立在丈外梧桐树下,手里拿着片桐叶。
“我的捕快大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不是梦游吧?”他嘻嘻笑着,颠到李元夕面前,摆出堂主架势,“外头怪冷的,屋里说。”
李元夕摇头:“几句话而已。我记得这次救出的孩童中,有几个十六岁的男孩,你帮我问问,可有愿意做工自食其力的?若是有,明天晚上,你带他去崔家花糕。”
“可以啊,崔巍不过替我做了个保人,这就要利息来了!”吕通天弹了个响指,“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为何不同意?”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崔巍有帮手,慈幼堂省口粮,男孩有了立业之基。
李元夕瞥了吕通天一眼,不知他脑子里想些什么。自从他金盆洗手后,她就猜不到他的心思了,不知他为何要助自己,更不知他为何要接下这慈幼堂。
看来,还是贼人好对付。
吕通天没有回答,却问道:“那崔巍为何不来?是他用人,为何让你跑腿。”
“是我的意思,我的提议,我来落实,不行吗?”
的确,这是李元夕给崔巍想到的第二个帮手。崔巍本说等他明日来慈幼堂,可她等不及,再说,崔巍明日也不方便,交接铺子事多着呢,于是她就赶来了。
吕通天见她挑眉,立刻应声:“行,行,当然行,我就问问,你别急嘛。放心,我一定办好……”
“好”字尚未落地,李元夕已转身离去,她脚步轻,可架不住桐叶枯焦,一步一声细细碎响。
这碎响落进吕通天的耳中,化作他的轻轻一叹。
*
同崔巍告别,王掌柜一路疾奔,赶回了百味斋。今晚该他当值,需睡在前铺值房里。
他刚步进铺里,就见帮他留门的伙计正在泡茶。
“大晚上的喝茶,不睡觉了。”王掌柜心道,差一点就要开口训斥,却因瞥见了账房门缝漏出的一线烛光而憋了回去。他可不敢惹把账的,以前外雇的都不敢,何况现在的大小姐。
可今天的账早已清了呀,他就是在清账后才去找的崔巍,不然还能早一点,那么大小姐在看什么呢?
其实她看什么都无所谓,问题是她不走,他就得陪着,这可太熬人了,忙一天,他可只想好好睡一觉。
就在王掌柜心里七绕八拐之际,那伙计已送了茶回来。
“王掌柜,大小姐喊你呢。”
一进账房,王掌柜就觉得今天的烛光特别亮,他定定神,这才发现,账桌上搁着一盘大银,明晃晃的,亮澄澄的,一看就是足数纹银。
“王掌柜,辛苦了,这些日子,铺子收入不错,这些额外的补俸,你收好。”戴天骄坐在账桌后,一脸笑容,和声和气道。
王掌柜愣住。这可太意外了,他年底的花红也没有这样多,现在大小姐……,他吃不准她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初掌大权,收买人心?
好似是听见了他的疑问,戴天骄又道:“我看你今天收了个人,还是从崔家花糕过来的。很好啊,王老板,你很有眼力,我想不用多久,咱们百味斋就该改名了,比如崔家花糕分铺。”
王掌柜一哆嗦,不自觉地就跪了下去:“大小姐,属下愚钝,办事不力,请您原谅,我这就去退了她。”
“订好的约,哪能说退就退,百味斋的信誉不要了?”
戴天骄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我知道你是替铺子想,想招熟手,上来就能做,省的费功夫教,还不一定教的成。——她来呢,也不是不行。”
王掌柜叩首道:“请大小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