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古人诚不欺我,好得很。
于是祝福踩着木杌成功上了马,开始学着控制缰绳,期间险些冲下山崖一次、将马勒得嘶鸣三次、御马撞向人群五次。短短一刻钟的时间,祝大人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即便好为人师如他,也对收弟子这件事情产生了阴影。
盯梢的人回来禀报,前边的山匪都被打跑了,辛阳已带着那个过路人下了山,祝寿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挥挥手让众人准备出发。
折腾半天只学会坐在马上不动的祝福,不知所措地看向自家公子,“公、公子,我要怎么下去啊?”
“下来做什么?骑马下山啊。”祝寿心累地横了书童一眼。
“啊?公子,你就别笑话我了……”祝福欲哭无泪,枉她还自诩有点小聪明,没想到被骑马一事深深打击了一遭。
祝寿摇摇头,他可没开玩笑,让书童松开马镫,右脚一踩利落地上了马。
身后突然多了个人,祝福顿时紧张地绷直了身板,她刚想回头问问是怎么回事,自家公子就从她手里拿走了缰绳,驱策着马动了起来。
马车内无人,车夫不必再刻意放缓速度,一行人俱是御马奔驰起来,在山道上扬起阵阵尘土。
祝福在马上被颠得前后摇晃,但是又不敢靠到自家公子身上,只能抓着环扣勉强稳住身形,艰难地把自己夹在两条手臂之间。
终于不用坐在马车里,忍受慢如龟爬的速度和摇晃逼仄的感觉,祝寿的心情好了许多,他正想再指点书童两句,拯救一下对方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马术,低头就见祝福的脸色难看得很,“你这又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害怕吧?”难道是马跑太快了?
祝福僵硬地摇摇头,感受到后背传来的热度,完全不敢回头,只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公子,咱们为什么不坐马车了?”
“坐马车又慢又难受,哪儿有骑马自在。”祝寿翻了个白眼,再慢悠悠地走下去,路上还不知要出多少幺蛾子……他只当是书童还未习惯马上飞驰的感觉,安慰道,“别怕,公子我的骑术可是出类拔萃,保管摔不了你!”
这哪儿是摔不摔的问题!祝福尴尬得汗都冒出来了,眼下这样子,就好像她被圈进了公子怀里一般……她、她还从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男子,现下只觉手脚都快不听使唤了,脑袋也被颠成了一团浆糊……
而一无所觉的祝寿还没放弃指点书童骑术的想法,他腾出一只手来按上祝福的肩,“别坐太直,放轻松,眼下马跑得稳,你拉着缰绳感受一下。”
祝福本就紧张得很,突然被拍了一下,被吓得全身发毛,机械地伸手接过缰绳,险些又把马勒停了。
祝寿已经没脾气了,无奈地伸出双手掰开她的手指,手把手地教人怎么控制力道。
这一下是真把人圈进了怀里,祝福身量瘦小,被他双手一环,整个人就贴在了他胸前,严丝合缝,十分契合。
公子的手甫一握上来,祝福就觉有一股血液直冲头顶,如果不是药液遮掩,当下呈现出来的就是一张满面透红的白嫩脸颊。但饶是如此,她的耳根也是火辣辣的,仿佛被火点着了一般,烧得她整个人都傻了。
祝寿只觉书童有些呆愣,怎么骑上马那股机灵劲儿就飞了,他皱了皱眉,“祝福,方才和你说的可学会了?别畏畏缩缩的,似你这般何时才能学会骑马。”
她哪儿还顾得上学马术……祝福只觉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被公子这一逼,又不得不把一团浆糊的脑子捏起来,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控马的缰绳上,勉强忽略身后、手边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
祝寿余光瞥了瞥,见人终于皱眉认真学起来,满意了,刚要松开手,突然鼻尖一动,闻到了一股幽香。
他又左右嗅了嗅,确认不是自己蹭上的,香味的源头,就是这个近在咫尺的小书童。
哈,祝大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他眉梢微挑,凑到书童细长的颈边,笑道:“诶,祝福,你身上怎么有股幽香啊?”
祝福被他一吓,险些又把马给勒伤了,以现在这个速度,二人简直是在坠马的边缘疯狂蹦跶。
祝寿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连忙掰开她的手,拿过缰绳,见马没闹出大动静,这才松了口气,头疼道:“还好我方才没松手……我说你,不就是收了个姑娘的荷包,至于藏着掖着吗?本公子又不会笑话你!”
“……是小的太笨了。”她没想到还能这么解释,方才也差点把自己吓死。
“情之一字,愁煞多少人呐!”祝寿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你那好妹妹送你的?”
“……是啊。”她有时候挺佩服公子的,真的。
“啧啧,”祝寿再次摇头,“她送给你时说什么了?不会正是,在求你去对付那家富户之时送的吧?”
“……公子你别乱猜了!”再瞎说她就要崩溃了,“我与她之间真的只是兄妹之情!”
祝寿此人,优点在于自信,缺点在于过分自信,对于自己认定的事情深信不疑。
祝福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并觉得自家书童脸色发青的样子十分有趣,于是再次笑道:“啊,兄妹之情,我怎么就没个妹妹给我送荷包呢?”
这下轮到祝福觉得度日如年了,她简直不知说什么好,眼下两人共乘一骑,想躲都躲不掉,只能胡乱编些瞎话应付着,只盼着自家公子这管天管地的劲儿赶紧歇了罢!
好在不多时,在众人的快马疾驰下,顺天县的城门很快出现在视线里。祝寿轻勒缰绳,让马在逐渐平缓的下山路上减速。
远远望去,这顺天县的城门还挺气派,城墙上也有兵丁在值守,一切风平浪静。祝寿暗叹一声,想想自己将要听到一堆胡编乱造的故事,终于没了调笑的心思,心中又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