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五味只觉得这个县令大人真是个好人,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十分体贴,留他吃早饭,想想县城里那些传闻,他忍不住低声提醒:“大人,虽然小民初来顺天县,但是听坊间传闻,都说这个县衙风水不好,致使历任县令都命途多舛呐!您看,昨日还有不长眼的要害您!要不您考虑一下,在外头另找个宅子住吧?”
这人倒确实是个心善之人,祝寿笑着谢过对方好意,亦是低声道:“丁大夫是古道热肠之人,昨日也逢性命之危,咱们同日来到顺天县,境遇竟还有几分相似……我也不与您兜圈子了,实不相瞒,我请您过来,是想听听您在郊外山道上的遭遇,其中或有线索,能帮助县衙捕快将那些匪徒抓获!”
丁五味闻言恍然明白过来,他懊恼地拍拍脑袋,昨日被吓坏了,都没想起来要报官!要不是祝大人想得周到,他不就白吃亏了!当下对祝寿更是亲近几分,倚着茶几绘声绘色地把山上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所述的内容,倒是和辛阳所说的相差无几,祝寿面上做了个沉吟之色,片刻后道:“我有一事,想请丁大夫帮忙,不知您今日可有空闲?”
“大人方才还让我不要客气呢,自己怎么客气起来了,您叫我五味就行!”丁五味大手一挥,直道只要他能帮得上,定不推辞!
祝寿好脾气地笑了笑,不是他想客气,而是这事有些……他缓缓道:“五味兄也知晓,昨日我遭人刺杀,那刺客被带回县衙时竟已经死了……五味兄医术高明,仁心仁术,不知能否帮我将那尸首验看一回,找找可否有线索?”
“大人……想让我去验尸?”五味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自然,此事有些晦气,五味兄觉得为难也是常理,或者您帮忙问问其他……”祝寿见他神色有异,以为他不乐意,又道。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丁五味霍然起身,双眼迸发出了慑人的光彩,口中喃喃道:“验尸……验尸!我可以验尸了!大人,尸首在哪儿?!”
看来不是不乐意,是过于乐意,迎着丁五味热切的眼神,祝寿心情复杂地道:“五味兄且稍坐,先用了早饭,我再命人带你去冰窖。”
被屋中四只眼睛盯着,五味那上头的热乎劲儿退了几分,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不由尴尬一笑,连忙坐下来追问道:“大人,那人是男是女,何时死的,身上有多少伤痕,嘴唇是煞白还是乌青……”
祝寿被问得嘴角直抽,他在这人越扯越远之前伸手止住,无奈道:“那人的尸身未曾被勘验过,这些情况我也不知,有待丁兄自己去查明了。
只是有一事,我需提前告知,这县衙中的典吏都是些混日子的,对于办案并不尽心,而我又是初来乍到,不好将人都得罪了,因此才私下找了丁兄过来,还望你不要外传。”
“哦哦,竟是这样……我明白了,大人放心!”丁五味这才算是完全回了神,尴尬地挠挠头,想起来县衙是有仵作的,验尸这样的事情能轮到他,果然是事出有因。
辛阳杵在一旁,看自家公子和丁五味聊得开心,郁闷地扁扁嘴,明明是自己将人引荐过来的,见公子真的看中了人家的才能,委以重任,又不是十分乐意。
他瞅着公子喝茶歇息的空当,凑上去问丁五味:“诶,你为何这么喜欢验尸啊?不觉得晦气吗?”
“晦气?这有什么晦气的,辛阳,你别听那些庸医胡说!”五味拿着茶杯正色道,“验尸可是关乎生者清白、死者遗愿的大事,既为生者,又为死者,可比治病救人还重要呢!一个好的仵作,若是能让死者开口说话,那比扁鹊再世还厉害!”
辛阳闻言又愣住了,他自然觉得五味说的很有道理,验尸确然很重要,可是世人多以此为耻,总是避之唯恐不及,这又是为什么……
“勘验尸身,洗冤泽物,当与起死回生同一功用矣。丁大夫不愧是医道世家的传人,真是医德昭彰啊!”祝寿没想到还能听到如此真知灼见,放下茶杯对五味拱了拱手,此人确实值得一交。
“大人说得真好!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五味也是两眼放光地拱拱手,只觉自己跟祝大人真是投缘,“小民游历四方,也见过不少县令,可是都没有能像大人一般,对查案既上心、又十分有章法的,尽是偏听偏信,底下那些胥吏如何报上去,他就怎么断案!”
于是两人又聊起了一些异地见闻,辛阳再次被忽视,默默地站在一旁。恰好祝福提着饭食进来,他连忙过去帮手,迅速摆好几样吃食,与祝福一道退了出去。
祝福在廊下留了一叠糕点,她见辛阳一脸闷葫芦样,不由笑出了声,拉着人到栏杆上坐下,一边吃糕一边道:“还在为公子昨晚那几句话生气?”
他哪儿有那么笨!公子将查案的事情看得很重,他自然明白的,只是,“祝福,如果换了你去盯着丁大夫,你会如何带他进来?”辛阳闷闷道。
原来是为了这个,祝福更乐了,她想了想,“那自然是,先将他带到县衙的后门,随便找个树荫让他蹲着,进来禀报公子一声,待公子支开院中不相干的人,或者我去支开下人,再把人带进来嘛。”
“啊?那、若是他在树荫下被人害了呢?”辛阳瞪大眼睛。
她这法子,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拘时辰,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街上人来人往的时候最好,往树下一蹲毫不起眼……不过现下是要安慰人么,祝福笑了笑,“辛阳,如果丁大夫被人盯上了、有危险,公子是不会派我去的,他若让我去,肯定是有别的缘故。”
“此次公子让你去,就是以丁大夫的安危为先,只有你能将他护好,至于你带人来得有些早……那都是不甚要紧的事情!”
公子早就料到辛阳办事不会非常周全,因此只要安全地把人带来了,别的确实不甚要紧。
辛阳听得有些懵懂,那是不是说,他还是有些用处,公子还是相信他的?
看人还是木呆呆的,祝福摇摇头,再次塞下一块糕饼,“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有你的长处,何必总是揪着短处猛瞧。譬如说你不通诗书,但是武功很好啊,这就很不错!如果人人都跟公子似的文武双全,那我们这些泥腿子还有什么活路?”
说的也是,人无完人嘛,辛阳点了点头,心情好了些许,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