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用了禁锢的术法,一点点把她从墙角捞起来,先是看到鸢尾色的裙摆,再是金线缠绕的丝带,皓白手腕上的铃铛,见光的同时金箔明灭眼尾,“怎么躲在这儿?”
扶风城的人正向崖顶汇聚,那里升起了浮空的平台,乐师们翩翩登场起兴演奏。一排排白顶屋的铃铛,近在咫尺的铃铛,都在森细细地响,像交响乐里流动的沙子。
秋柚顺着金线游移目光,彩色丝带入乡随俗般系着,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其中一条被拉伸的金线缠绕,对准她的眉心一弹即回,横躺回主人的手心,转眼间恢复为原本的长度,做这些事的人顽劣地吐了吐舌。
“认得我吗认得我吗?”许是没等到想要的反应,这人兴致盎然地催促,“好歹打过一架,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柒花。”
秋柚用名字竭力阻止对话。
“好久不见!”柒花可算能完成寒暄,“不过麻烦更正一下,我现在叫亓小花哦。”
说着展示出一枚贝壳状的名牌。
“也没有很久。”秋柚侧目了半晌名牌,淡蓝纹理的贝壳,[亓小花]三字赫然可见,她拿出自己的名牌,同为代表筑基段的蓝贝壳,做工对比不出瑕疵。
这是参赛剑胆会后分发的名牌,却让一个混乱阵营的魔修混进来,虽然属于司空见惯的情况,但还是有一个引人注目的问题。
“筑基?”
秋柚把两枚名牌横成一排。
“低调,要低调嘛。”柒花问心有愧干巴巴地笑,“况且不取用混沌的力量,我差不多是在筑基,诶诶不对!”她忽然张大了眼,又狡诈一弯,抓住了把柄似的,“要这么说起来,阿秋道友身上的秘密,那也只多多多很多的嘛。”
“低调。”秋柚镇定地复述,“要低调。”
“上回真让我难忘。”柒花收回名牌,牵开了丝带,四下张望,“那个怪物,我是说,你那位师兄,他居然还活着,怎么没和你一块?”
冰凉的剑气切断一截额发。
柒花定格了投放的眼神,绿衣少女容色未变,手臂与剑锋笔直一线,沉着而如幽灵般袭击,对准了几句话之前,那条丝带所指的方位。
好记仇啊。
“你要在这和我动手吗?”
柒花眨巴几下眼。
不小的动静已经吸引来不少的路人。
“亓小花,阿亓道友。”秋柚往屋檐下站了些,慢慢地叫出那个假名,似是小辈玩闹收回剑,“的确是同为筑基的道友。”
“是的哦。”柒花秉持起新人设,“道友可算认得我啦。”
秋柚思忖试探好了,这人应当是来真的,在最后的谋划前,举动不会出格身份,那么姑且还算安全。
所以她想做什么呢?
“他有事,走了。我在外面,晒。”秋柚指指太阳,又指指身边,“过来吗?”
“是很凉快。”柒花背手跳过来,差点儿肩靠肩站,“阿秋道友在接纳我,那么可以好好谈事情了。”
秋柚平视行道旁的白杆,这种仿佛正剧起来的场面,如果不能确保谈话优势,适当保持沉默就最有逼格。
“我是来搭桥牵线的。”柒花稍仰起头,望向白杆上的扇叶,白色的扇叶转啊转,她的长发拂过秋柚眼前,“我有位做生意的叔叔,姓皮,叫皮里山,是一名秤砣商人,你也可以称他为……”
风向标陡然转快,风向标下,两个女孩并立,风声淹没了对话。
…
“里山尊者——”紫墙上的影子诧异抬头,“他去父亲的书房了?”
这是明家守望在崖顶的城堡,高大的窗户面朝浅紫的穹隆,仿佛撷取来天空的颜色,为里面回转的长廊匀抹。
“里山尊者虽是魔道中人,但与魔域来往并不密切,而是加入秤砣商人的行列,仙魔不忌与各色人交易。”管家立在过道的一盏贝壳灯下,“灵怡小姐,家主愿意与其会见,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不必为此忧虑。”
“里山尊者为人冷僻,恣谑好乱,所过之处必先有灾殃,我非是言其之过,只是他证无常道,无常生变,他的秤杆倾向清洗之变,故可以其出现为预兆。”
灵怡小姐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不疾不徐,不像反驳,像一支海洋的歌,“近来千千无绪松动,剑胆会又在即,我不得不虑其所谋。”
“鲛墟那边?”
管家老石般的面容有了裂痕。
“不是我借来的倒影。”女孩的下颌对他轻点,“是鲛墟的千千无绪阵本身。”
管家皱眉正欲说什么,对面银色的眸子微动,瞥了眼一个方向,他未出的话直压到腹中。
走廊尽头的大门洞开。
“那就这么说定了。”一袭收束的黑袍入目,暗绣的衣摆向两侧翻飞,罩着外褂似的赤麒麟锁甲,那个人回头熟稔地对书房抱怨,狼尾的长发混入几绺金线,串起的玛瑙片粒粒明灼,“好不愉快的买卖啊,明圣海,你真是越活越不爽快了。”
“别这样。”里面的人古板地说道,“我们不熟。”
那个人就嘁了声,转身大踏步走来,一步一步,停住,青年人的高挑体型,低下一张娃娃脸,属于魔修的赤瞳饱经沧桑,却又透露出轻佻的光芒。
一个极其矛盾的人。
明灵怡想。
她正和这位里山尊者对望。
“哈,明灵怡,灵怡小姐。”里山尊者连连重复地叫她,像在做一件好玩的事,压低声陡转了机锋,“可明圣海的女儿早死了,死在了四百年前,所以此刻在我眼前的你,究竟如外界所传,是他寄托思念炼制的傀儡,是一幕虚幻的倒影,还是什么从海底爬出的……魔鬼呢?”
他的身后浮现出杆秤的虚影,与从书房传来的威压两相消弭。
“猜猜而已。”里山尊者起身抱臂,开玩笑般拉开距离,“失礼了,我赔不是。”
“无妨,尊者的话。”明灵怡歉然地摇头,“我也没有听懂。”
“啊呀,不知情吗,太让我罪过了,不妨就和我做笔交易,比如,在清洗的巨变之下,你不会再哭泣的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