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我的意思是,不同时间的我会互相嫌弃嘛,冷衍天和寒静梧便是如此,他们位于自身时间的两处,用不同的名字承载而已,你的过去与现在也如此,只不过承载你的名字如一,反例是戒中的我,我定格在被制出的那一刻,不变的我才与我相去甚远。”
AI版衍天说一不二把人掰正回来,停了停,忽而以冷衍天的口吻温和自白,“我有时也感觉我会是个混蛋,最后想想没意思还是算了,我亦然不常信得过我,但有的东西始终不变,如我的存在般不变,我的自身不可扭转,这件事上我们是一样的。”
秋柚缓了缓神。
“我知道的,我认识现在的他,我知晓原本的他,所以我想,我在想,我想看看,反正时间还长。”她压下一堆弹珠乱撞般的小九九,尽可能成熟稳重地表达态度,文雅地与方才的她撇开关系,说完了,这才不经意打起商量稍微八卦,“除了一些,一些人不能不应该的好奇,那我当一分钟隐身无人机,你就悄悄和我说,冷衍天以前,或者,单是他,他想要做什么吗?”
“唔,想想也没什么,等他以后和你说吧,如果你们都愿意。”这回是衍天尊者讪讪,小心翼翼的回绝,说得好像衷心祝愿,“你不用因为前尘,打乱现在的你。”
“那我要做什么吗?”
秋柚又问。
“这个其实也没有,其实我当时是想,想让你过来看看,比如接下来,去无念剑冢,那就看沙漠,看花,看云,看剑,就好,倘若你能喜欢,能开心,更好,只是我到底没做得很好。”
衍天尊者慢慢说着,“让你不断杀我,是下策之下策,道法天地,异客不容,唯有以我为祭,才能留住你。我取过巧,风灵根时,我以为成功了,存了条命,但到下一回,规则推动,我还是得死。你愿亲自杀我,我也只想着,我有更在乎的,我又不在乎我,你来作用更好,未想让你难过,对不起。”
秋柚专心得有些走神,专心听他说到头,像在听很远的故事。
“可很好了啊。”
她听完说道,说不出心中滋味,只有取出白玉折子,翻完四页,又用镇尺压着,但看第五页,上书白藏诀,名下画了关山云暗,大漠无边,波纹几笔海水,海边有花在开,花外是残魂似的人,蝶飞剑断,人立空远,系铃的骆驼也已走远。
“花自己开,水自己流,云在天上,风儿吹啊吹,你们不用我做什么,所以我什么都可以做。”秋柚随手合上册子,连着纸堆一起,推到了旁边去,表情平静得安宁,她望到窗外,望到小院外,望得很远,声轻如自语,“我就做了。”
…
“光景,薄刃成双,一照如日,一幽如幻。——小玉烛的本命剑。”
“厉害。”
秋柚捧场地鼓掌。
“星渊,三尺三寸三,封鞘时,似龙夜潜,出鞘时,似星在渊。——盟首的本命剑。”
“不错。”
寒静梧看场合应和。
“愁中白,白骨鞘,白骨刃,呷血愁露滋,今日入君怀,万人之中过,洗去剑犹白。历任魔尊所执。——等等别说话,别坏气氛,先听我说!”
一只手及时将两人打住。
“无念剑冢排名前十二的宝剑,明里皆知尚在世的就这两把,十二把尽是天造地设鬼斧神工,非道运在身者不能承受其上道运,个中再分出排名众说纷纭难之又难,是以统称十二里。”
总务司上楼后的内间,澹台峰主顶着张严肃的脸,在一排新换的烛火里,高深莫测地给临行的两人补课,制止的手入定吐纳般缓缓平放后,手指瞬间在那本《无念说剑录》上翻出了花,“余下的,四遗,不知所踪,三殉,随主而殁,还空着的也就两把,日以疏,行重行。”
“还有一把,律吕,诸剑之首,十二剑上,上承天道,随着衍天仙尊——飞升了,恨我生迟不见剑。”他嘘声叹气地合上书,摇头晃脑之际,是有不识名器的惋惜,脸上又写尽了得意,仿佛在说不愧是祖师爷。
秋柚正和寒静梧并排坐着,昏暗的屋室里影子随烛火起落,闻言她的影子就斜了斜,似是还为不让澹台峰主冷场,墙上的口一张一合:“厉害。”
话落影子斜回复正。
那句人声也如此,忽近而来,乍静而远,光明正大的,却又偷偷的,让他听到了耳中。
寒静梧撇过眼,先移向影子,再移向人,人在笑,抿嘴笑,像做了坏事,侧脸好看,他迅速收回想法,转向另一边,墙上的两道影子错开,然后道:“还行。”
“你俩木头啊。”澹台峰主自对名器的沉浸中回神,从恨不见剑变成恨铁不成钢,受不了地卷书敲头往后一倒,声哀如阵阵哀嚎,“一个两个呆得很,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这可是宝剑啊,宝剑,你们金丹了,要去找本命剑了,居然都没心动的感觉吗?”
有是有。
寒静梧想。
对象不太对。
“澹台爷爷你是说,呃。”秋柚适时想好话拉回场面,“要我们拿十二里无主的两把吗?”
“怎么可能,我是想此等名器,岂不能让你们认认。”
澹台峰主找回气力仰回来,一副好物快来同享的口气,弹指两下书皮弹平,“认主就罢了,要不起,压力多大,我年轻时不擅使剑,好不容易找到剑冢,却是灰头土脸出来,契下的剑名次已在六百开外,当然我的剑我自是喜爱。来来来,目标放高点,放高一倍,看看三百名内,就说这把水精,若流不流,流烁切金,不错,还有这把珠剑,蓝珠吸红,见血封喉,也还行。……糟,我给忘了!”
摊开的书又被他一拍头。
“炉火没关还是材料没放?”寒静梧习以为常地问,挽起袖子准备去善后,“还是新测的阵法超时了。”
俨然是个合格的助手。
“好像是有,先不管,都不是。”澹台也惯性一问一答,转眼反应过来放书摆手,“我是刚想起别的。”
“请讲。”寒静梧抹下袖子又坐下,放假般一分不耽搁。
秋柚看向澹台峰主严肃的脸色,不同于讲解宝剑时的严肃,现在蔓延的严肃更像是,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