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舒莽撞地冲进承天殿,君亦止正平静地翻着奏折。 见她急匆匆地跪在自己面前,剑眉略扬,神态却很平静,没有半分意外。 “夫人,你在做甚?”他盯着她微微涨红的脸颊,明知故问。 云乐舒一路小跑而来,呼吸尚有些急促,她捂着胸口深呼了几口气,“君上。” 似珠玉落盘,唐突不已,一双杏眼里埋藏了几多疏离和恳切,全然不似往日亲昵。 他喊她夫人,她喊他君上,这么登对的称呼在此时却徒增了几分不合时宜。 云乐舒冰冷的声音落在耳里,君亦止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 她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凝重恭敬,如千千万万人一样仰视他,称他一声“君上”,他却只觉得刺耳烦躁。 看来,她已经要与他摊牌了。 这连日来辛苦维持的看似圆满的局面将要被她推翻。 “我要出宫,求君上恩准。”云乐舒一字一顿,目光坚定。 君亦止薄唇一抿,似笑非笑,“出宫?” “我为贱民,君上贵为天子,我们这样,实在于理不合。”云乐舒垂下眼睛,君亦止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她心慌。 许是云乐舒身上那种陌生疏离,让他失了一贯的温柔包容。 她以如此卑微的姿态来面对他,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皇帝,她却只是泛泛浮萍般一介民女,他们身份悬殊,本不该有交集。 她这般欲盖弥彰又是何必,不过是为了云浈罢了,却搬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们这样......是哪样?”君亦止缓缓起身,走近了她,在她耳边悠悠问道。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朵和脖颈间,有些暖、有些痒,云乐舒不自在地往后倾了倾,他却用手抵住她往后倾的身体,把她拥在怀里。 云乐舒被他的动作吓得忘了反应。 “这样?” 云乐舒瞪大眼睛。 “还是这样?”君亦止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凉薄的唇相触,引得云乐舒微微颤栗。 “你!”云乐舒煞白着脸慌乱挣脱开,后退了几步,充满敌意地瞪着他。 “夫人,这数月来你每夜与朕同塌而眠,你曾经是如何钻入朕的被中索抱讨宠的你难不成都忘了?不过亲你一口,何必如此动怒?”君亦止看她面露嫌恶之色,嘴边的笑透出几分森冷。 “你趁人之危,小人行径。”云乐舒恼怒地咬唇,无法接受他用如此露骨之语谑弄自己,更羞于提及那些羞耻忘形之事。 “既然你提到身份,那朕就好好与你说说。”君亦止不理会她的谩骂,微微侧过身,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他转头看她,阒暗的眸一片冷意,“只要朕愿意,让你变回薛夫人也不是难事,哦,你三年前已经跟薛家断了关系,那朕赐你做丞相的义女如何,相爷膝下无子,这身份够尊贵了吧?” 云乐舒没料到他竟如此强硬,果真分寸不肯退让,脸上血色渐渐褪去,“你作践薛家女儿,厌恶薛家,既知我是薛鱼,知道我与人夜奔宫门,却不恼不气,反而不惜赐我贵尊,这是为何?莫非真的爱上我了吧?” 她眼底的嘲弄无声,却晃眼得很,似乎被他爱上是一件极好笑的事情。 君亦止喉结微动,暗暗平抑胸中怒火,“你若怪朕从前没有好好待你,今后朕便加倍偿还你,你不愿做薛鱼便不做,只要你乖乖留在宫中,还如平常那样陪在朕身边,从前你们欺君逃宫之事朕可概不追究。” 君亦止并未直面她的问题,言语间似是温哄,她却听出几分胁迫的意味。 “君上莫不是入戏太深?我何须您偿还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的亲密假象,也皆因恶疾而生,君上不是最清楚的吗?如今我已经醒了,您又何必酣梦不醒?留我在此,只会给您徒增烦扰罢了,还有,这些年过去了,前太子哪记得我是哪号人物,君上实在犯不上自寻没趣。” 她实在气焰逼人,君亦止从未亲自领略过她这副了得口舌,一瞬间,風雷火炮在他心口炸开。 他缓了缓,咬牙道,“与君亦荣无关。” 殿中静谧,往日比肩相亲的两个人此刻相对而立,只余剑拔弩张。 君亦止心凉似水,又如烈火熬烹,耐心一寸一寸蒸发。 “既与前太子无关,君上亦知民女并非薛家人,便请君上当从前的薛氏已故,放民女出宫。”她的眼神也一片冰凉。 平素是他待她太过骄宠纵容,以至于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国之君,生杀独揽,人人惧怕,仍保持着宫外行走时的那副张狂之相。 “你知不知道凭你这些话,足以治你狂悖之罪?帝辇之下,谁敢像你这般与朕说话?莫要恃宠而骄。” 君亦止如高高在上的神邸,眉眼间尽是对小小蝼蚁的哀怜和拿捏。 他眈视她时,仿佛一尊掌管刑罚的天神,手捧雷霆,即将对触怒天威之人进行惩戒。 云乐舒心中莫名一颤,才意识到自己身份卑微,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她缓缓跪下。 “君上便按欺君狂悖将我入罪吧,或赐毒酒,或赏白绫,或判斩首,我无异议。”云乐舒仰头,双肩微垂,似被什么攫取了气神。 君亦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逐渐显出灰丧的脸色,幽深的目光如同无形冰锥,狠狠戳向那张叫他怎样都恨不起来的脸。 她看似臣服于自己脚下,语气也比方才绵软不少,可却字字透出决绝。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宁愿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你舍得死?你舍得他?”他嘴角噙着笑,语气戏谑。 云乐舒那哭红的眼眶才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