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还有一桩艳事闹得沸沸扬扬,二十多年前珣阳最大的青楼醉梦楼有位遐迩着闻的花魁娘子,好像是姓云,彼时薛文权势滔天,以醉梦楼要挟那云姑娘委身为妾,这不正是戏文里所写强取豪夺的桥段吗?听说后来花魁娘子嫁入薛家没过多久便抑郁而死,当真是个苦命之人。” “吕氏之祸说上三日三夜也说不尽,尤其那吕后对当今君上所为,简直令人发指,不过说句大不敬的,若非吕后步步紧逼,君上也不会绝地反扑,下定决心取而代之,若让那软脚虾前太子上位,我们只怕没有今日这好日子过......吕氏与薛家着实恶毒残忍,那般残害芙月夫人与君上,实在......” 云乐舒看着闪烁的烛火失神,突然觉得她恨君亦止恨得没道理。 自己若是他,只怕还做不到他这般仁慈,那可是杀害自己生母的凶手,以当年薛吕两派的交情,那场毒杀,薛家未必没有在幕后出力。 她其实也知他是个明君,只是一直因被迫入宫之事怨他。 她曾暗自骂他心胸狭窄,为泄愤葬送了无辜的若柳一生,也骂他无视骨肉手足之情,那般对待自己的兄长,还骂他不惜人才,不辨是非,将与前太子一党相关之人全投狱赐死流放。 吕氏、薛家无恶不作,自己名为薛家家眷,怎么可能不受牵连,只怕在百姓眼中,还希望薛家被满门抄斩呢。 元康送了碗面进来,小心放在云乐舒面前,又给了她筷子。 “谢谢元大哥。”一碗热腾腾的面,撒了青菜,摆了两个煎得金黄的鸡蛋,还混了几勺肉末,云乐舒一边吃一边夸道,“好吃!” 元康比划着,陈孚见云乐舒只顾埋头吃饭,便主动替他译道,“姐姐,大哥问你,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 云乐舒刚要回答,陈孚又替她答道,“没呢,姐姐方才与我说过了,说她打算先在汴州留一段时间,再找找。” 元康又比划了一番,陈孚道,“官府还在通缉你吗?前两个月来了好多官府的人来查通缉犯,河运也查得很严,你没事吧?” 云乐舒抬头看到元康关切的目光,正想说话。 陈孚快速倾身凑过来,迟疑地问道,“那中箭落水的人是姐姐?” 云乐舒点头,“是啊,不过你们别担心啊,我如今好着呢,那箭伤在腿上,没中要害,都好了,官府的人好像还在找我,只不过我看城门守卫都松了,他们应该也对我不抱什么希望了。” 听说她没事,元康陈孚皆松了口气,别的也顾不上关心了。 “你尽管在这住下来,这方圆几里的乡亲皆以为你是我家远方表亲,之前又见过你,你还用原来的身份,不会引人起疑的。”陈孚道。 元康也点点头。 云乐舒心头暖暖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忽想起元大娘来,“元大娘的病大夫如何说的?” 元康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陈孚,示意他说与云乐舒听。 “其实从大哥被诬陷乱伐邻村树木那日,干娘便受了惊吓,回来后虽还看着好好的,药也吃着,人却一日日地打不起精神,大夫说至多......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让我们不必再给她吃药了。” 云乐舒放下筷子,面色凝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们兄弟俩,最终只说,“此番回来,我正好陪陪她。” 云乐舒与陈孚又说了会话,陈孚便去替她烧水洗漱。 元康趁着空档将此前云乐舒住的那间房腾了出来,细心地给她换了新的床单被子。 云乐舒坐在案前,看天色还早,便从案上的小箱中取出之前余下的笔墨纸砚,重新提笔给君亦止写信。 她指间握着狼毫,依旧换了左手落笔,心道上回那封信没送成,这次一定要速速送出才是。 正好君亦止人就在榆关,便将此信送往榆关府尹,届时由府尹直接转呈,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金陵府尹楚濮勾结金陵文家隐占官役,私铸兵器......文家倚楚家韦家之势横行金陵,欺行霸市,兼私售官营工场所出器具,枉顾图璧法例......” 写到“汴州府尹何坚亦有私自放行非法货运之举......”时她踌躇片刻后又将信撕了,另起一封。 她不能在信中提及汴州府尹,君亦止若因此追查起来,难免牵扯出岳暻与他的关系,自己当日与岳暻要其写荐信的事情也将暴露。 君亦止不日就会去槐里,槐里与岳离那么近,万一与岳暻见上面,岳暻拿她的行踪卖给君亦止...... 她最后出现在槐里,君亦止要是封城搜索,或像之前一样城防戒备,那她即便发现了师兄的踪迹也寸步难行。 所以,绝不能暴露汴州府尹。 翌日,她便将此信交予陈孚,让他送去驿站寄出。 但愿这封信能起几分警醒之用。 主屋门口右侧的花架子上十来盆花早开败了,只剩下枝叶,左侧的瓜果蔬菜倒是一茬一茬地长着。 小元旦在田圃中的菜叶梆子下钻来钻去,嘴里叼着个咬了一半的萝卜。 云乐舒一把将它的萝卜抢了过来,放在它面前引诱,惹得它追着她不肯放。 她转身把萝卜塞回它嘴里,趁机把它抱在怀中,它竟不再闹腾,乖乖让她抚摸。 她抱着兔子,袖口胸前被蹭了几个泥土印儿,侧过脸正好见元康扶着元大娘从侧间出来。 元大娘甫一见了她,激动得眼眶泛红,“丫头果真回来了......” “元大娘......”云乐舒将小元旦放下,与元康一起扶着她坐在屋前的藤编躺椅上。 没想到才数月不见,元大娘竟憔悴至此。 深深凹陷的眼眶几乎找不见眼睛,身上的衣服还是她离开前比照着她的尺寸做的,如今罩在她身上却显然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