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苓，回家吃饭了！”程瑜一边盛着米饭，一边对着门外喊道。
杨苓正蹲在墙根儿处观察蚂蚁呢，听到妈妈的声音，赶紧应了一声，又跟小伙伴们打了声招呼，这才跑回家了。
没急着坐在吃饭的小圆桌前，而是先把凳子搬到水缸旁边，踩了上去，往盆里舀了一瓢水，把手洗干净了，这才冲着妈妈亮了亮小爪子，卖乖道:
“妈妈，我把手洗干净了，可以吃饭了！”
视线落到桌子上，小丫头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哇！这么多肉！”
要知道，在今年春节之前，国家已经停发半年的肉票了，虽说现在恢复了肉禽蛋的供应，但是，每人每月的猪肉供应量仍旧很少，也难怪闺女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对啊，妈妈给你做的红烧肉，尝尝看，好不好吃？”说着，程瑜便给闺女夹了一块儿肥瘦相间的肉，她做饭的时候有意多留了些汤汁，这会儿就着米饭，倒是一下子显得这口感一般的3号米，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似的。
“好吃！妈妈做饭最好吃了！”杨苓尝过红烧肉之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在她看来，整个院子里，只有她的妈妈，长得好看又能干，做饭还好吃，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了！
不得不说，程瑜的确有被闺女这直白的夸奖给搔到痒处，当然，该叮嘱的还是得叮嘱几句，她循循善诱道:
“那，如果苓苓还想吃到肉，就不可以把咱们家每天的伙食告诉别人，这是专属于咱们母女俩的小秘密，苓苓能保守住这个秘密吗？”
杨苓眼睛微微一亮，自觉身上一下子多了份责任:“能！苓苓一定会保守秘密，谁问也不说的！”
瞧这模样，如果不是她手上还拿着勺子的话，简直恨不得像大人那样拍着胸脯向妈妈保证了！
见状，程瑜也算是暂且放下心来，希望当然不可能全部寄托在女儿身上，她自个儿也会多留意着，不给别人盘问小孩儿的机会。
这厢，母女俩就保密的事情达成一致后，对着桌上这碗红烧肉，美滋滋地享受起这顿午饭来。
而另一边，就像程瑜想得那样，院儿里的其他人家也都闻到了从程家飘出来的肉味儿。
鼻子更灵敏些的人，甚至已经分辨出来了，这是红烧肉的香味儿，仔细闻闻，这味道，比起国营饭店大厨做的，也不差什么了。
“奶奶，我也想吃肉了！”比杨苓大了两个月的小虎，就是院儿里李大妈的孙子。
小孩子嘛，哪儿有不馋的？闻着飘过来的肉香，再看看自家这两道清汤寡水的菜，哪儿还有胃口呢？
李大妈有两儿一女，儿子都已经结婚了，闺女还在念高中，小虎就是老大家的孩子。
中午，老伴儿和两个儿子是在单位食堂吃饭的，家里就剩李大妈、两个儿媳妇还有小虎了，她通常都会凑合这一顿，要是买到了肉或者鱼，就留到晚上，一家人一块儿吃。
毕竟，老伴儿是六级锻工不假，但两个儿子都只是临时工，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嚼用，都得精打细算着，要不然，真遇上了大事儿，还不得抓瞎吗？
不过，想俭省些的心思，在碰到孙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时，就不觉变淡了许多。
“咱们家这个月的肉票剩得不多了，得省着点儿，留到月底再割肉，让你妈给你蒸碗鸡蛋吃，行不？”
“行！”没有肉，有鸡蛋羹也行啊，小虎不挑，很好说话地应下了。
大儿媳妇梁芸芸当然不会有意见，毕竟，受惠的可是她儿子，倒是二儿媳妇王晴，眼睛闪了闪，似是开玩笑地道:
“妈，程鱼她男人不在了，这两天，你可没少帮衬着，忙里忙外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要不，我拿两个鸡蛋去，跟她换几块肉？这点儿面子，她应该会给的吧，正好，也能让小虎解解馋。”
李大妈平时总是一副笑模样，看着挺好说话，这会儿，却是拉下了脸来:
“别拿小虎说事儿！怎么，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啊？就你会算计，两个鸡蛋就想跟人家换肉吃？想得可真美！
我告诉你，你嘴馋了，就自个儿掏钱去买肉，不许打小程的主意！
她男人可是光荣牺牲的，你要是敢欺负烈士家属、败坏咱们老李家的名声，就回娘家去吧，这样的儿媳妇，我们老李家要不起！”
李大妈还算是了解这个儿媳妇的性子，她要是不把话说重一点儿，这人就能完全当做耳旁风。
婆婆连“回娘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王晴登时又缩了回去，不再吭声了。
梁芸芸才不掺和婆婆和妯娌之间的事儿呢，默不作声地去给儿子蒸鸡蛋羹了，出锅的时候，再拿筷子蘸一滴香油，鸡蛋羹的香味儿立马就出来了。
程瑜可不知道，邻居李大妈家，因为她家吃肉的事儿，还闹了这么一出小插曲呢。
不过，就算王晴真的拿鸡蛋来换肉了，她也不可能答应，顶多，把两个生鸡蛋换成红烧肉里沾满酱汁的鸡蛋罢了。
饭后，哄着闺女睡着了，程瑜这才去水池边洗碗，她做饭时依旧延续了之前的习惯，一道菜用的调料，足以让这个年代的人做三四天的饭了。
这不，同样在水池边洗碗的马家媳妇王秀英瞥见了那一层油花，心底忍不住咂舌，怪不得刚刚的红烧肉闻着这么香呢，用了这么多油，能不香吗？小程这是丈夫不在了、打算破罐子破摔、不过活了？
“小程，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啊？我亲妹子这不是要结婚了吗？我想着，给他们送一对儿枕巾，就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心意了，你能帮我留意一下不？”
看着程瑜用丝瓜瓤和碱面洗好了锅碗，正准备回家时，王秀英连忙叫住她，问道。
在心底里腹诽程瑜的“大手大脚”是一回事儿，但，王秀英也没傻到当着人家的面儿说这说那的，不管是省吃俭用，还是大手大脚，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儿，又不是她掏钱，管那么多干什么？
何况，小程男人虽然不在了，但她自个儿还是百货商场的售货员呢，院儿里的人，谁敢说自己就没有需要人家帮忙的那一天？
像是现在，王秀英正好有求于人，就更不会平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