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降临时,周双以为她会很痛苦,但没有。
前一刻的怨憎仇恨骤然消解,意识仿佛坠入迷雾,在其中浮沉游离,耳边似有铮铮弦音,如坠极乐之境,内心只余一片平和与安宁。
胸前忽然一烫,周双意识回归,紧接着身体的不适袭来,剧烈的头晕恶心感让她眼前一片白茫茫,整个人陷在床褥里无法动弹。不知过了多久,周双缓缓动了下,终于将发烫的东西拿开。
是黑玉珠。
这东西莫名发烫,将她脖颈下的皮肤烫红了一片。
纯净的黑色里出现一抹白色,还没细看,白色便消失不见,周双一动不能动,趴着盯了许久未果,烫意也消失不见,又变成了普通的黑玉珠。
前两次黑玉珠没这么大反应。
待到大脑的难受消退一点,周双缓慢坐起,扫视一圈,是她的房间,应该是早晨刚醒,这么想着,她起身去窗台,木架上的重瓣秋海棠开得盛繁。
八月初九。
又晚了一天。
每次重生时间都会往后推一日。
那师兄呢?
周双顾不及身体的不适,推门走出房间,师兄的房间、厨房、藏书楼、库房都没人。
前不久被她不小心炸掉的药田也完好无损,绿油油的药植长势喜人,惨死在她手上的九幽草和劫心花也长得好好的。
药田前的木板上,写着师姐和小师兄禁止靠近药田的警告语,她盯着看了会儿,将自己的名字也添上去。
这一次,师兄不在望青山。
周双回房躺在床上,整理重生的几段记忆,总结出几个结论:
一、她的重生通过死亡触发,不知道是否有次数限制,每次重生有何后果,没弄清是何原因导致重生前,她不能依赖这种方法解决问题。
二、黑色面具是幕后boss,他的目标不单是望青山,还有孟氏主家,师兄极有可能是他杀的。
三、黑衣人在八月初六对孟氏主家出手,随后潜藏在澜城,伺机对望青山下手。
不管她是下山、出城还是到弈城渡口,他们都能找到她,只可能是他们在暗中监视她。
但她临时决定走水道,他们不可能提前算到这点并赶在她前面到达,那便是弈城也存在黑衣人。
澜城和弈城都有他们的势力。
她整理出一些信息,又有更多疑惑冒了头。
为何每次醒来事情发展都不一样?黑衣人埋伏她的位置不同,师兄为何又不在,孟瑾为何宁死也要护住她?
周双手指微动,触及到床上某个物件,侧目望去,抿着唇将它握在手里。
还有,为何又多了这枚助眠香囊?
她在脑海里寻找关于香囊的记忆,和上次一样,记忆的角落探出一根线头,她一扯,那些发生过的画面便如同电影极快闪过。
初六那日师兄下山,她站在门前为他送行,却见他从衣袖里取出枚香囊递过来:“此次下山归期未定,你房里的熏香用不了太久,这香囊随身带着,夜里睡不着就闻一闻。”
周双刚来望青山那会儿,像只小刺猬,谁来刺谁,对人和环境特别敏感,任何光线变化、突然的声响都会让她心生警惕。
柳不归发现她白日不睡夜晚装睡后,在她房里燃了支熏香,周双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就将他药田里长得最好的药花全霍霍了,看得小师兄当即遁走,就怕被牵连。
但柳不归没有生气,反而去给她熬了碗粥。
后来只要柳不归不打招呼给她饭菜里加药,在房间利用花香让她昏昏欲睡,再或者偷偷给她把脉,她都会反击,毁他的药田,将他的衣裳扔进泥里,撕掉他誊抄的新书。
她拒绝所有不经她同意的行为。
即便是为她好。
很久以后,她收了性子里所有的乖张和尖锐,可这不能安稳睡觉的毛病始终都在,她已经习惯,师兄却总为了让她安睡研究各种助眠之物。
送师兄下山那日,她不知他离去后便不能回来,接过香囊点头,还问他中秋在不在山上过,若能赶回,便买些烟花上山。
他弯眉点头。
这段只存在她记忆的画面,确确实实发生过。
原来那些她未重生的日子,不是一成不变的。
待身体恢复行动如常,周双将香囊挂在腰间,一头钻进了库房,从里面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她也没忘下山后没钱的窘迫,从放首饰箱子里取出师姐送她的玉珠簪子镯子,又将小师兄给她的夜明珠也带上。
这次师兄没有待在望青山,最开始的结局就不会改变。
弈城,八月十五,他会死在花琉殿。
只要在这之前找到他,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师兄就不会死。
周双确定身上物品带齐全后下山,做好同黑衣人恶战一场的准备,可她一路顺顺利利到了澜城城中心,还在日落前用银簪银镯换了钱,住进了客栈。
这一次太过顺利,她有些没有真实感。
客栈伙计给她送热水时,她往桌子上扔了几块碎银,对伙计道:“打听些事,说得好这些便是你的。”
“客官想知道哪方面的?”那伙计放下热水,目光飘过银子,脸上的笑大了些:“那您可找对人了,小的在这澜城长大,别的不说,澜城大大小小的事就没有小的不知道的!”
“先捡几件近日澜城发生的事说来听听。”
伙计闷头想了一瞬,轻拍巴掌恍然道:“澜城孟氏您知道吧,在澜城,孟家跺跺脚这地都得震三震!”
“三天前不知从哪里来的外城人,一个个可都是练家子,修行过的呢!没长眼就找孟家人麻烦,孟家早有准备,一举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拿下,据说那架打了一整夜,现在地上的血还没洗干净呢!”
周双眨了下眼:“你是说有人针对孟氏,孟氏提前做好应对措施?”
“那可不得是这样?”伙计挠挠头,“三更半夜突然偷袭,要不是早听到消息谁能防得住?”
“偷袭的那些人呢?”
“死了,”伙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