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这次是邓春芸自己找的。
因为她见红了。
那个大夫把了脉,又详细问了邓春芸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不适,邓春芸如实说了:
“我这半个月总是吃不下饭,吃完就吐。孩子在肚子里也没动静,八个月了也不怎么活动。昨日我坐在那好好的,竟然见红了,所以我就赶紧找您来看了。”
大夫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了,叹了口气。
“夫人,我说了实话,您要撑住。”
邓春芸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胎,怕是难保了。夫人脉象虚浮,软弱无力,莫说是男胎了,就是七个月的女胎,也不至于此啊。”
邓春芸一下子就瘫在那了,珠翠赶紧扶住。
她生这孩子,就是为了保住自己当家主母的位置。
她的上位,上的不明不白,落人诟病,如果不生下景宏德的次子,指不定哪一天就被休了。
她一个庶出的,好不容易爬上高枝,山鸡变凤凰,不用点手段,是坐不稳的。
这一胎,是她的救命稻草,若是没了,今后的路,可就难走了。
“大夫,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保住这一胎,我一定要保住!”
她心急如焚,已经慌乱的不行了。
“夫人不要过于惊惧,现在胎儿已经八个月了,只要撑到九个月就能生出来,只要生出来了,一切都还有的说。”
“只不过......”
“什么?”
“如果这一胎不能安稳养到十岁,恐怕日后,也难是个福寿之人,只有个多灾多病的命了......”
邓春芸绝望了,生出来还不算,还要养到十岁。
“啊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孩子,你要给娘争口气啊!”
邓春芸哀嚎着,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锤桌子。
大夫连忙稳住邓春芸的情绪道:“夫人,您先不要着急。养大的事是后面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先生下来。您先就着我的方吃着,再加上熏艾保胎,应该没大问题。”
邓春芸也知道目前只有这样了。
她每天逼着自己吃饭,补药从不敢断,隔三差五去庙里烧香祈福,天天嘴里念着“佛祖保佑”。
就这么熬了两个月,总算是到了生产的日子。
产房里邓春芸的惨叫响彻天际,喊的令人揪心。
产房外景宏德身穿盔甲,焦急万分。
那个时候,大堼的大将军沈不落身负重罪已被武显帝发配边疆,西北边陲蛮夷野心大涨,在巴啰图的率领下缕缕进犯大堼边境,边境民不聊生,武显帝遂派兵镇压。
当时的景宏德和林括在军队中地位不高,不过既然身在军营,自然要参战赴西北。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可偏偏,邓春芸就是生不下来!
“啊啊啊!珠翠,我......他怎么就是不出来啊!”
“夫人使力啊,孩子被卡着了!”接生婆道。
邓春芸双手死死抓着产被,手上筋骨分明,额头上青筋暴起,汗珠似水一样顺着发丝滴下来,嘴唇也渐渐没了血色。
邓春芸在产房里生了三个时辰了,凭接生婆再怎么让“使劲”也发不上力了。
这会儿,邓春芸精力耗尽,精神恍惚。
接生婆让下人往邓春芸嘴里塞了块人参吊精神,然后按着肚子,想把胎位正过来。
邓春芸此时只想活命,不想要孩子了。
她生孩子本就是为了自己,要是把命丢了,才什么都没了。
但那肚子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脚,她又改变了主意。
“不能放弃啊,这孩子就是你的命,你一定要把他生出来,想想日后的荣华富贵,都是这孩子带来的!”邓春芸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些话,好似又有了动力。
她攒住力气一发狠,孩子的头出来了!
产房外,景宏德的一个部将道:“卯时三刻已到,我们该启程了。”
话音刚落,产房里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景宏德冲上前去,被下人拦了下来。
接生婆很快抱着刚出生的襁褓婴儿出来,果真是个男胎。
接生婆激动的泪都挂下来了:“老爷,六斤六两,母子平安!”
景宏德仔细记住了孩子的眉眼,白白净净的糯着小嘴,脸上连颗痣都没有。
他朝产房里喊:“春芸,我此去战场,凶多吉少。若是我回不来了,至少我们景家,有后了!”
说完,便启程了。
邓春芸生完孩子就累的昏了过去,到第二天晌午才悠悠转醒过来。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呢?抱来我看看!”
“夫人,奶娘刚喂了奶,小公子正睡着呢。”珠翠道。
她勉强坐了起来,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正熟睡着,放心了许多。
至少,生下来这关,是过去了。
……
自从生完孩子,邓春芸变得疑神疑鬼的,她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会对自己和孩子下手。
所以,除了孩子的奶娘杨妈和自己的陪嫁丫鬟珠翠,她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直接接触她们母子,连吃饭也要拿银针验毒。
……
孩子长到快一岁的时候,景宏德的仗还没打完。
虽然邓春芸无微不至地养着孩子,可孩子还是染了风寒。
如若是其他婴儿,风寒算不了什么的,但这孩子体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治了两个多月,不见好,反而加重了。
来医治的还是那个大夫。
他这次没再说什么“养到十岁就好了”,来看过四五回之后,某一天,邓春芸再去请他,人不见了。
人卷铺盖跑路了。
邓春芸就这么整天守在孩子身边,谁也不见。
孩子一岁一个月的时候,是春分。那天早上,还下了霜,天气很冷,屋子里生着碳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