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已经悬在了头顶上,几人约好回临安王府一聚。
一家子人在正厅用午膳,特殊日子,桌上吃的较为清淡,以素食为主,不见辛辣。
当然,林梦素还是给林幺初做了糖肉,专门盛了一小碗放在林幺初面前。
几人简单用过午膳,正值日头,所以林幺初就打算等晚些再回顺安王府,刚好可以与林梦素多聚一会。
景南浔到底头一回来临安王府,在自己老丈人家,里外不便乱走动,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林幺初倒是把他单独叫了出来。
“我带你到我房里吧,刚好我和我阿姐还有话要说,你可以,在那喝喝茶,或者睡一觉,也差不多就能回府了。”
景南浔也没想到,林幺初竟然会主动带他“参观”自己的闺房,不过:
“恭敬不如从命,夫人。”
林幺初虽然嫁了人,卧房还留在那,里面的陈设一律未改变。
林幺初的卧房并不像别家姑娘的那般粉嫩袭人,而是以简约淡雅为主,家具多为深红色红木的,房内并未垂挂珠帘,而是用不同透度的屏风作为隔断。侧房还摆有一书架,收有百来本典籍,旁为书案,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外房供白日休憩,设有一贵妃榻,落一红木雕花灯台。
黛色的帘布掀开,是内房。侧对着床的是梳妆的镜台,上有一梳妆匣和铜镜,镜台正前方放着一张六角绣墩。然后就是一张精致的木床。
景南浔注意到,外房放有一把古琴,看来林幺初擅长的琴棋书画里的乐器,便是这古琴了吧。
“有什么事就喊府里的丫鬟,我在我阿姐屋里等你。”顿了顿,她又道:“若是卧房待不住,你也可以去我的书房看看。”
然后林幺初就出去了。
景南浔也是第一次来女子的闺房,即便是自己夫人的,也不大自在,睡意全无,就听她的来到书房,拿了本书看。
另一侧,林幺初和林梦素正在下围棋,姐妹两人一向不分伯仲,棋艺相当。
“阿姐今日这盘棋,倒有些像‘扮猪吃虎’了,看似不经意,其实步步为营,妙手频出嘛。”
“不过是些俗手,哪来的妙手频出?反而是你,棋艺进步飞快啊,这局我打得很有些吃力。”
“胜负没定呢,之前我下不过阿姐,今天我就拼尽全力搏一搏了,阿姐不要让着我才是。”
“我可没有让着你,的确是你长进了不少,改天让你和大哥下了试试,说不定他也下不过你。”
“哈哈,我等着他得闲的。”
府中不知何处传来宛转的鸟鸣,嘤嘤唶唶。
林幺初突然想起来,她的好阿姐,要进宫了。
“阿姐,你真的愿意进宫吗?”
林梦素手上一顿,一颗棋子没落得下去。
枫唇微抿,她道:“爹爹要我进宫,我……”
可是,进了宫,就再也没有自由了。
皇宫并非什么好地方,武显帝在位时的皇宫简直是个屠场,前朝的皇子们争锋相斗,后宫的妃子们妇人蛇心,每日不知要从皇宫抬出多少尸首。
林梦素此番进宫,那便是要常住了,这个女史究竟要做多久,日后还能否出宫,会不会被哪宫的娘娘欺负,或是被哪位皇子看上,都是有可能的。
皇宫虽然处处是局限,却似乎也有太多的可能。
林幺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在林梦素的棋子旁又落下一黑子:“阿姐,你下错了。”
“哪错了?”
“你走的,是我要走的路。”
“……阿溆可以不走这条路。”
“我已经退不回来了。”
“我也是。”
林梦素的确退不回来了,林括要她入宫,她就必须得去。林家的儿女终究是要替自己父亲办事的,林梦素是这样,林幺初亦是如此。
从前那么多世家公子追求林幺初,林括皆一概回绝了,偏景南浔不过递来一封婚书,林括竟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无非是因为,景南浔是他想要的人。
所以,林幺初也是退不回来的。
无论是嫁给景南浔,还是替自己母亲复仇,这两条路,她都陷入其中无法抽身了。
二人下着下着,一位丫鬟上前禀事。
“大姑娘,赵公子寄信来了。”
“知道了,先放那吧,我过会再看。”
于是丫鬟把信放在了林梦素一旁的高脚红木台子上。
不知是不是被打岔出了神,林梦素下错了一步。
“呀,错了错了!这下你赢定了。”林梦素慌张地轻拍了下大腿。
“嘿,阿姐你可不能悔棋!”
“不悔棋不悔棋,罢了,这局算你赢了。”
“欸,我好像看到个魂在上头飘着?”林幺初疑神疑鬼地指着林梦素头顶上空,把林梦素吓一跳,忙往后一倒,急得说:“在哪?在哪?”
林幺初手指绕了几圈,然后落下来指到了那封信上。
“瞧,那魂落到信上了,把你下棋的心思都吸走了,好生厉害的魂!”
林梦素松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林幺初身后把上身压在她肩膀上。
“现在,这条魂可在你身上了。”
林幺初把林梦素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然后把信拿过来放在了她手上。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还是快看吧,我就先收拾棋子回避咯。”
“你就别佯装客气了吧,以前他寄信过来你又没少看,现在整这出劳什子干什么?我就当着你面看,你爱看不看吧。”
林幺初一笑。“我不是怕他给你写了悄悄话,这玩意我看了算什么?”
“那我先看,看完了你能看的话我再给你看。”
“行。”
林梦素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上面的字刚劲有法度,有柳体风范,还留有自己的一番风格,是幅好字。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