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单要了一壶茶。
林梦素倒了一碗，也不说话，也不看对面的人。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
“林晞，表字梦素。”
“林姑娘，方才我的话有些重了，但那都是胡话，是我一时脑子糊涂信口说出来的，你...你别往心里去。”
“胡话，我看未必，多少带些心里话吧。也是，我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干扰你的事。”
赵鸿影也知道林梦素此刻在气头上，可他这张嘴只会说些没用的诗句。哄人的话，可是从来没说过。
林梦素还是小嘬了一口茶。纤细的手腕处戴着一副春带彩翡翠叮当镯，淡雅的青中夹带絮状的飘紫，很衬她的肤色。手抬起的时候，两只细镯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赵鸿影其实有话想跟林梦素说，可他说不出口。
其实两个人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但谁都不好意思。
（哎呀急死我了，谁先说句话?）
茶馆里有戏子在台上唱戏，只听这时唱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青天无云月如烛......一薰香后一销魂。”
是啊，想去做的事就去做吧，想留住的人，拼了命也要抓住，何况是一句话就能捅破的呢？难道非要等到香消玉殒的那一天，才回想起初见时的那般模样，然后嗟叹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这是抱憾终身呢。
赵鸿影是这么想的，林梦素亦是。
然后，还是赵鸿影先开口了:
“林姑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林梦素于是接下他的话：“我以为，只有你不记得。”
“……不，我记得。日日记着。”
！
“只这一面，我心里就从此住下一个人了。我以为，我籍籍无名，姑娘叹为天人，这辈子再不能有机会与你相见，我又以为，得了姑娘我的名字，会来找我的吧？我还以为，姑娘是不是早把我忘了……”
他的手因为紧张，不断放在桌下摩搓着。
林梦素的目光停在了赵鸿影面前的茶上，听着面前的人有些发癫似的说些旁人听不来的胡话。
只有她听的明白，这是他蓄意不清的，一字一句，表达出他的心意，一句一字，表达出她的心意。
“赵公子……”
“林姑娘，我知道，这番话在姑娘听来，一定觉得我疯了。可就像刚刚曲里唱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怕我不说出这句话，我才会抱憾终身。”他终于鼓起勇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对姑娘一见钟情，姑娘，会相信我吗？”
……
四周有些嘈杂，加之戏台子上仍然唱着戏，赵鸿影的声音显得并不大，还很不清晰。
不过，足够在林梦素心里掀起一阵巨浪。
“所以，你是在向我告白吗？”林梦素试探性地一问。她心里没底，乱得很，像是要从一大团丝线中抽出自己想的一根，又是最重要的一根。
难。
“……林姑娘，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穷书生，还是个考不中的童生......就当你今天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吐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当我没存在过吧。一炷香时间快到了，我，我先告辞了。”说完，他站起身就朝门外走，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心里最后的一点念想也破灭了。
林梦素愣在了那。对面盏里的茶还未动，但她的心已经动了。
她追出门去，看到了那个匆匆的单薄的身影，孤独地行于满是过路人的大街，她朝他喊道:
“如果我说，你的疯话我当真了呢！”
赵鸿影停下了脚步。
“如果，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也放不下了呢，一见钟情，我从前有多么不信，现在就有多么深陷其中……赵鸿影，所以，你可以回头了吗。”
他没有回头。而是转身。
身后的那位女子青丝拂乱，在风中犹像阳春的柳枝摇摇，有一缕搭在脸颊上，似乎连那一缕发丝都在挽留。
赵鸿影把背上的竹筐也丢在了地上，朝着林梦素奔去，耳边除了风声只有风声，直到马上要撞上她，他又停了下来，在离她只有不到半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想抱住他，只是张开双臂，还未行动，对面的林梦素已经拥了上来，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赵鸿影张开的双臂轻轻抱住她的背，怀里的姑娘小小的一只，就这么贴在自己身上，纱裙随风微微向后飘起，和着腰间的飘带，一起指向远方。
林梦素贴在赵鸿影耳边轻轻说道:“赵公子要记得留着我的手帕，这可是我，专门绣给我此生的如意郎君的。”
赵鸿影稍稍一用力，把林梦素的双脚带离了地面，抱在空中旋转起来，直转了四五圈，才停下来……
像这样青涩的爱情，京城日日都在上演。如果有一天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想也是极好的吧……
林幺初呢，她可不会错过她阿姐生平第一次的主动，早跑到茶馆门口默不作声地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脸的笑，怎么也收不住，又怕自己笑的过分，就把面纱戴起来继续笑......
尤其是看到转圈那里，她也忍不住跟着转圈，还特地给自己选了个喜欢的话本子里的剧情，把自己带入成里面的女角......然后，不小心左脚踢到右脚把自己绊倒在地。
“啊哟！”
还好没人注意到，她赶紧爬了起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
后来，林梦素和赵鸿影就一直持有联系，虽然不能见面，也是以书信的形式联络着。
赵鸿影那次想跳河寻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落了榜，一时没了活下去的念想，就冲动行事了。如果不是林梦素她们及时解救，恐怕早成了春水河里的一条孤魂。
两人亦师亦友，赵鸿影每每学不向前或者有了新进展的时候，就会写信给她，林梦素遇到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事，也会在信里写出来。总之，无话不约。
科考是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