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幺初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的过来,身前方才还想要自己命的男人已经成了一具躺在地上的死尸。匕首仍然插在他的脖子上,鲜红的血液从刀口处溪流一般源源渗出,淌到雪地上,一地的碎琼乱玉顷刻间被染红了一大片。血水和雪水混在一起,冷风中充斥着腥味。
她的脸上全是血,手上也沾了不少,在冷清清的月辉下突兀恐怖。身后的小女孩也瞪大双眼,一声不吭,怔怔地看着林幺初僵执的背影,单薄的黑色斗篷噏呷,寒风夹雪簌簌而下,她却只能感觉到彻骨的绝望包裹着自己。
她甚至无法开口说出那几个字:“我杀人了。”
她在尸体面前保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脸上手上的血早已被冷风吹干成了暗红色,地上尸体喉间的血液已经流了个干净。这样的寂静维持了很久,周围依然沉寂的骇人,身后的小女孩纵然恐惧的发抖,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林幺初渐渐能够看清了,但自己的身侧,却赫然出现了一个人,距离自己不过半步。
她半低着头,只看到一双玄黑色的狼皮锦靴踏在地上,靴帮勾着金丝在黑夜中显得矜贵逼人,鞋上沾了来时的风雪。
而后,那人伸出了一只手。
这人的手指十分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向上,似乎能叫人看出温度。林幺初再惶惶抬眼,却看到了一张清俊的下颌,棱角无暇,半张脸都被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遮掩,面具精雕细刻,清冽无比,月光从头顶布下,半明半暗,散着森森寒气。
林幺初对上了这人的眼睛。
此人瞳色黑的很彻底,鸦睫揽光,便叫人觉得他眼中藏着无尽的秘密,看不出任何感情,但那只手,此刻却是真切的毫无保留地伸了出来,暴露在风雪中。
他是想拉自己。
虽然不清楚此人究竟是谁,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想做什么,但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了。林幺初伸出右手,他没有直接去牵,而是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轻轻使力,便将自己拉了起来。不知为何这只手很有温度和力量,竟然让林幺初觉得,他应该是从天上而来,只是这样轻易的一拉便将自己拉出了深渊。
他松开了林幺初,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露在面具外,目光落在林幺初身上。
方站起来林幺初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一个小少年,不过比自己高出很多,自己只能勉强到他的胸口。少年披着黑色大氅,虽然是黑色,但布料上等,月光照到其上,竟然呈现出了比底子的黑要更亮的祥云纹,似是穿了一身清晖。
他突然有了动作,林幺初下意识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地上的小女孩爬起来趁机躲到了林幺初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二人对峙。少年只是从腰间解下了自己的水囊,伸手送到面前。
“洗洗手,带你出去。”他说的慢,所以声音很稳,像是在安慰人,这几个字在寒风中清晰的送到林幺初耳中,隐匿了少年独有的锐利,林幺初暂时松了口气,但仍然没有放下心底的防备,故作镇定地接过,又后退了几步,当着他的面打开来往手心浇了些水,水还是温的,与自己冰凉的手交碰,冒出白气。她不敢用完,只倒出一半,又将塞子塞紧了。
林幺初现在这个样子很窘迫,她此刻并不清醒,内心慌乱,不记得自己的脸上有血,披风又是黑色,沾了血也是看不出来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十分的狼狈。对于自己这个从来养尊处优的王府姑娘来说,不免觉得难堪至极,也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现在的窘迫,如果这个少年没有出现,兴许还好受些。
好在少年在林幺初将自己清理干净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她,而是转身去拔出了尸体喉间的匕首,用袖子拭去了刀上的血迹,回过来还给了林幺初。
他道:“此物能查出身份,不要随意丢下,带上一起走。”
看来这人见识不少,单凭一把匕首便能猜到自己与何人有关,也难怪他说要带自己出去。
如果他是敌人,恐怕早就对自己动手了吧。
如若少年不是敌军,他又会是何人才会出现在这里?林幺初取过匕首,握在手中随时待用,试探着问他:“你是谁?”
是过路人?是逃难的?又或许,他就是来要自己性命的人。
可少年却平淡地给了林幺初一个,让人绝不能猜到的答案:
“我是天子的心腹。”
林幺初闻声一怔。
他说的不咸不淡,轻飘如絮,似乎这个身份和“我是一个人”毫无不同,林幺初难以肖想此人内心的强悍,犹如养精蓄锐,在林间已经养出野性的幼虎,散发着危险之气。
不计较这句话是真是假,眼前的少年绝对有了不得的身份背景。
圆月西斜,时间不多了,自己必须赶在天亮之前赶到阿翁的营帐,兵防图已毁,碎片被后来降下的飘雪掩埋,再想找全拼凑起来也是绝无可能。林幺初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闭上双眼仔细回忆,发现自己还能全全记得,那便无碍了,到时再画出一幅来也一样的,若兵防图还带在身上,再被人夺去认出此图,那才是大祸。
少年仍然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
不如信他一把。
她抬头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跟你走。”
少年转身背对着她:“你想去哪儿?”
“城门。”
林幺初说了谎,她还是不敢相信他,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要去哪,现在只要出了这片林子就能认得路。让他将自己送到城门,就此与他诀别再赶赴城外才安稳。至于身后这个小女孩,她紧紧拽着自己瑟瑟发抖,害怕的一句话不敢说。带上吧。
“跟上。”
她跟在少年身后不离三步,左手牵着小女孩,右手握着匕首。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死尸,雪落的快,照这样落下去,待到明早便会被掩埋,可以说是天助她毁尸灭迹了。
少年步伐不快,林幺初警惕地跟在后面,时刻环顾四周,未免他将自己带去什么不好的地方。好在一切都是多余的担心,没过多久她便远远看见了高大的城门,城门下是她不认得的官兵,腰悬长刃严加防守着。
她正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