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浔回答她:“临行前呢,营里的每位士卒都可以给家里写一封信,到启程后,叫人一份一份送到各自家里去。”
(是这样啊。)
这并非自古便有,是景泆曾与杜昀约定好,以后做了一营主帅便要施行。二人都做到了,并且这些年来,都做得很好。
少女今夜的眸子格外亮,能与播洒到人间的月光媲美,面容姣好,红唇嫣嫣。
她看着景南浔,持久未说话。
景南浔偏头问:“怎么了?”
林幺初突然十分郑重的道:“他们的信,我来送,我保证每一封都送到他们家人手中。等你们回来,还是我来报平安,让家眷们都知道,他们的儿子,都平安回家了。”
景南浔双眼睁大了。
林幺初想着,既然不能并肩,也总该为他们做些事才好。
少将鼻息间一笑,直起身替她将碎发拨至耳后,发丝间萦着少女身上淡淡的幽兰香,他提醒道:“这项任务,很艰巨的。”
林幺初:“你不信我?”
景南浔:“我何时不信过夫人。”
她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有些失落。
景南浔当然看得出来,她眉间有一抹愁色,他想来,或许是在担心明天的战事。
“夫人今天不高兴啊。”
“景南浔,此番去户照,有危险吗?”她问完这句话也是觉得可笑,去打仗哪有不危险的,又不是扮家家。
男人却沉稳安然的道:“人活着,每一天都有可能会有危险,何必担惊受怕,若自己有真功夫,管它明枪暗箭,化险为夷便是了。更何况,我有信心,这一仗一定能赢。”
林幺初问:“为何?”
景南浔分析道:“从镇国公得知女儿的死讯到今日不过几天,他若是因为女儿的死才起兵造反,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若他早有此打算,说不过去,镇国公驻守西南几十年,一直安分,没理由闹事,更何况有这么大的动作,西南的监军早该看出来了才是。还有便是,西南的农事最是需水,今年从仲秋起便没下雨,户照总督还上奏朝廷要赈济粮,可见西南的粮草并不够支撑一场大的战事。镇国公这样做,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林幺初明晰后点头,却是又问:“你觉得这一仗要打多久?”
“真正交手用不了多久,长的是路上消耗的时间,一来一回,也要近两个月,所以这仗,大概三个月吧。”
(三个月,要到明年了。)
他突然撩拨:“夫人今日问这么详细,舍不得夫君啊?”
林幺初被看破小心思,瞪时面红,脖子一缩避开少年灼热的目光:“有什么舍不得的,天天与你黏在一起,你走了,我还清净。”
(口是心非。)
景南浔鼻子一撅,装出很失望的样子:“夫人好狠的心,一别三月啊,如隔三秋啊。夫人,不如今晚为夫帮你规划规划,接下来的三个月都干些什么。”
林幺初:“那也是我要想的事。景南浔,上了战场,就不要再想别的事了,专心杀敌取人头,早些得胜回来。”
景南浔晃着脑袋,也不知这一句话听进去了几个字。
她抬手一捶:“听见没有?”
景南浔一摸,将少女的手擒在了手心:“听见啦,保证听夫人的话。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林幺初想了一想,陡然抬头望见了天上高悬的孤月:“千里共婵娟,那你就同月亮说说话吧,让繁星牵线搭桥,将夫君的相思寄给小娘子我就好了。”
(啊呀好肉麻呀,夫君小娘子的。)
景南浔的心却像是被豆腐拍了一下,有种软绵绵的触动。
他顺着她胡说道:“好,月亮,你可要准备好,听你底下一个叫景泆的小子,每天晚上对你发牢骚了。”
林幺初被逗笑,倒在他的肩头。
她想起一件正事,是定要在景南浔走之前告诉他的:“珠翠死了。”
景南浔皱眉:“怎么回事?”
“蒙笛要押送她去官府的时候,她捡起地上蒙笛掉的银针,毫不犹豫的挑断了脖子上的动脉。”
景南浔停顿了须臾,却是沉沉舒了口气。
“死了的好,才不会乱说话。”
(和阿溆想的一样。)
“邓氏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邓华芸的婢子告她,官府不敢拿她。恐怕邓氏会有下一步打算。你打算将她如何呢?”
“她不会逃走,这当家主母的身份她当了这么多年,舍不得丢下这份荣耀的。夫人,你帮我吧。”
林幺初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帮你什么?”
景南浔温柔道:“你做事妥当,一定有能力,找到一个适合她的死法。”
林幺初从他怀中直起身:“你想让我杀了她?”
景南浔目光很坚定,绝不是信口说的:“她害死那么多人,早该死了。”
林幺初有些迟疑。
手刃仇人的事,哪怕是自己,也算是旁人,如何下手呢。
景南浔便道:“你放心,这次去户照,我爹也会带兵去,邓氏没了我爹的护佑,什么都可以直截了当的问她了,到时你想如何,随自己心意便是,只要让恶人有恶报。”
只要邓春芸死之前见不到景宏德,她便没有什么可以要挟景南浔和林幺初的。
他继续道:“她死之后,或许,我会和我爹坦明这一切。”
(你决定了吗,一旦说出去,一切就没得改了。)
林幺初握着他的手,很温暖,每每触摸到这个温度,都让她觉得安心。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你。”她亦是坚定道。
景南浔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离开。或许,此刻他才能明白自己,明白为何会对她一眼心动,觉得林幺初与其他女子不同。
心灵上的契合。
他们本该是一对。
景南浔与她碰杯,二人又灌下一口酒,酒入肚肠,热了全身,连衣襟上也沾染了酒气。
“时候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