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的大喝一声,“你知道焉耆在哪里?你知道焉耆距离我高昌有多远?!”
“侄女知道。”张昙抬起眼看着高昌王。她知道焉耆在葱岭以西,她知道此去焉耆有万里之遥。
“你知道你还......”高昌王原本还要喝问,然而在看到张昙的神情时,他猛然收了声。
这熟悉的神情,这熟悉的平静下的倔强...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高昌王的心头,令他哑然失声。
“正因为路途遥远,因此侄女此次入宫,有事相求。”她要为武钲二人办身份路引,还要请求人手。
高昌王忽然就现出了两分老态:“你想好了。”
她这是想好了,才入宫见他的。
“是的,侄女想好了,还请姑父成全。”张昙深深行礼。
高昌王无声的挥了挥手。张昙口中道谢,又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张昙的背影,博王后不免有些着急:张昙一个女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如何能同意?
她正要上前,一直默立的高昌王忽然抬眼朝她看了过来,眼神晦暗又陌生,叫她心中一惊。
博王后在丈夫有如实质的目光下,心底忽然升起一种战栗感,这战栗感让她害怕,让她想要后退一步。然而她死死站住了,她竭力维持自己的神色,轻声向高昌王:“大王可是有什么交代?”
高昌王没有说话,最初的那种汹涌情绪他已然控制住,此刻,他非常冷静:“捷尔金节结束了,你那妹妹,该回去了。”
看着高昌王离开的背影,博王后的强撑在一瞬间土崩瓦解,她想坐下,却忽然有些趔趄。随侍的大宫人环銮忙上前扶住她,将她送到了榻上。
博王后坐在榻上,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张昙忽然说要走,大王忽然就发了火,忽然就让送走博彤, 还有刚刚大王的眼神......所有的一切忽然搅合成了暗沉的海,潮水涌起又落下,她站在岸边,既看不清,又抓不住。
环銮见她肩膀单薄,似乎还有些抖,匆匆拿了一件披风搭在了博王后的肩上。
这触觉惊醒了博王后,她转过头看着环銮:“大王为何要赶博彤?”张娘子要走,为何要赶走博彤?
环銮作为王后的亲近大宫人,她有责任探知后宫内的一切情况。然而她动了动嘴唇,却不知怎么开口。
“说。”博王后抓住她的手。
于是环銮前日下午的情形细说了一遍。当日晚些她便收到了消息,但当时她有些犹豫,未及时告诉王后,谁知事情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博王后几乎不可置信:“博彤,与大王子?”这二人何时扯上了关系?
环銮低着头,没有说话。
“荒唐!”博王后叫起来。荒唐!多荒唐的事!她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环銮慌忙上前:“娘娘,这不干您的事。”
然而博王后的脸仍然变得惨白无色。她向来要强,她严格以一个王后的标准,甚至严格以一个高于世俗道德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言行,这是她心底对自我的追求。然而人最无力的是什么?是你辛辛苦苦想要搭起一道坚固的墙,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亲人偷偷将砖一块块又拆了下来。
所有以往她所标秉的一切,忽然就成了可笑的无根之木和空中楼阁。那些暗中的嘲笑,透过砖洞,变成了明晃晃的恶意笑脸。
博王后难堪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