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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十几二十年,我家绝不是现在这副景象。那时商旅往来,日日都有驼队,马队,驴队进出,哪一国的商人都有。北边来的,西边来的,东边来的,便是你们高昌的商人也不少见。”
虽然当时也有各种烦恼,但现在看来,那是真真正正的好日子。
阮叔陪店家感叹回忆了一时,末了,问起了御前街。
“我有一封信要送过去,却不知该如何去。”
店家吃了一惊:“哎呦,那一块规矩可多。”又让阮叔不要操心,要去时,他只管叫自己家小子带阮叔,“我们家这小子,城里的路溜熟,哪里都能给你带到。”
这再好不过,于是阮叔与店家商定,明日再看具体时间。
当日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吃过早饭,阮叔禀告了张昙,得了允许,便带了信,带了阿扎,和店家那小子一道出去了。
阮叔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张昙,何罗,彭重等原本还在店内等着,后来便出了店,在附近转悠。也不敢走远,只在客店周围看了看。
客店附近的街巷中有几家匠作店,甚至有一家铜器打作铺。估计做的是客店和附件居民的生意。铺面很小,做的也不过是盆碗杯盘等等日常用具,很有焉耆风格,工细而巧,颇有可观之处。
焉耆的打制器向来闻名西域。哪怕如今西域少见焉耆商人,各集市里焉耆风格的器物仍不少见。
张昙站在铜器店门口,俯身看着矮托板上摆放的几个铜器。正在敲打的男子抬头看了张昙一眼,又往后看了看何罗与彭重二人,收回目光,专注于手里的活来。
这是店内深处门洞后走出一个妇人,头上戴着纱巾,站在离张昙不远的地方。张昙指着一个圆盘问多价钱,然而那女子摇了摇头:她听不懂张昙的话。
张昙无法,便朝女子点头笑了笑,走开了。
三人转了一时,接到了家人的报信:阮叔送信回来了。
店中阮叔正在喝水,见张昙三人进来,就起身向张昙道:“小娘子,信送到了。那家说明日便来拜会。”
一路辛苦,到了终于要见真章的时候,阮叔心中自然惴惴。他一路猜想那武家是何模样,哪知到了御前街上,只见宽门大院,围墙高耸,寂寂无声,显然不是寻常街巷,他心中不免跳了几跳。
待敲开门,好严整规矩。先出来一人问了来由,阮叔报了武钲的姓名,这门子报进去,一时又出来一个管事模样之人,神态和气。这管事并未请阮叔进去,而是就站在门口拱手问了几句,接过了信,再出来便拱手送了阮叔。
“门人应了是武家?”一旁的何罗问。
“应了。”就是这家门庭比先前他们设想的大多了。
“门庭大,总比小门小户要好些。”张昙道。
这倒是。
信已送到,武家也应了明日过来。自照城过来这一路的担忧此刻可算消解了大半,张昙便暂将心放了下来,静候武家之人。
下午,何罗无事,拉着阿扎和店主一起闲谈。
和生意之人闲谈,由买卖问起是最好的话题。店主又比较喟叹了一番今夕往日,感叹如今时日艰难。
入焉耆这么多日,何罗早大概知道焉耆如今是什么情形,不免发了回书生意气,问既然如此艰难,难道贵国王廷便没有些打算?
不曾想,虽然日子艰难,但是说起王室店主却颇为维护,道:“我们大王,别的不说,体恤爱民这是有目共睹的。更有我们大王子,待人最为和善,又乐善好施,我们城中人,多有受了大王子恩惠的。说到底,都是那曹国阴险狡诈,才逼得我们没有了活路。”
何罗心中诧异:自入焉耆来,一路所见萧条衰败景象,他原以为焉耆人对王室该多有不满,却未想民心竟还如此之厚。
店主见何罗气质温文,迥异于其他商人,对高昌好奇起来。问了高昌的所在等,又问:“贵国如今可是也信奉婆罗门教?”
何罗知道国内许多商人,牧民等信奉这婆罗门教,但也有许多人将那婆罗门教义视为无稽之谈。但他没有直说,当初阿扎做他们翻译的第一日,便说了忌讳:焉耆如今极重视婆罗门教,几以国教视之,不容任何人诋毁侮辱。因此只道了声也有人信奉。
这店主听了,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来。他双手合十,也不知是敬天还是礼地,总之拜了几拜,然后道:“神主博爱世人,光及宇内,贵国也是有福之地。”
何罗笑了笑,点头道确为有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