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昙没有想出安慰的话语。屋内漂浮着细小尘埃,天气炎热干燥,叫人时常有种自身水份在流失的错觉。张昙心里只盼望这种炎热能尽快将武娘子心底的泪水吸走。
飞舞的尘埃为表,标记着泪水的深度。当武娘子终于宣泄一二,可以勉强出声时,她首先为自己的失态而道歉。
张昙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歉意:“无妨,换做是我,得知久无音信的亲人消息,也会大哭一场。”
文竹去端了水来,武娘子的侍女服侍着她洗过了脸。
重新整理之后,武娘子先问张昙这珠子能不能给她。张昙自然道可以。武娘子谢过,然后就请张昙一行同她一道回去。
“你们远道而来,表哥不在,便由我代为招待。请随我家去吧。家中虽鄙陋,却也能聊尽一番地主之谊。”
张昙不问为何二王子的家人不出面,只是客气推辞。然而武娘子很坚定,张昙只得从善如流。
收拾行李时,阮叔问起了阿扎,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张昙点了点头。这边文竹行李收拾好后,便了何罗,彭重等人一同随武娘子去了。
这头阮叔自安排人慢慢收拾,又去同阿扎商议。
原本阮叔是打算请阿扎一路帮忙翻译,毕竟他们不通焉耆语。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于阿扎的能力和品性都很相信,但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他们将要相交的不再是普通商户,而是都会说雅言的上层,那么阿扎这个翻译便不再必需。
阮叔将情况一一说明。阿扎也表示理解:先前谈的时候也只是说跟到都城,后来阮叔虽流露过延长续用的想法,但到底没有明确。
于是阮叔按先前说定的结算了费用,又另外多给了一些,作为阿扎回去路上的盘缠,又道他今日已续交了一日房费,阿扎可以住到明日再回,如此也可有时间采买补给。
“我知道你肯定是要去拜过城中寺庙之后再回去的。只是我托大还是嘱咐你一句,不要把钱都舍出去了。这一路回去还要盘缠,你家人还等着你拿钱回去过生活。”
这么嘱咐是有缘由的。这一路同行,阮叔已多次见识过阿扎对婆罗门教的虔诚。每过寺庙,除了下马,阿扎还必定要去庙内跪拜一番。因焉耆人特别讲究供奉一说,每次跪拜,阿扎还必定要奉些东西放在大小塑像之前。
先时出来时他手上大概还带了些银钱,因此大多是买的专作供奉用的洁净之物,后来钱花完了,他便特意留一部分阮叔发下的吃食,用一个布巾仔细包好,再奉到庙里去。自己因此半饥半饱,却还喜笑颜开,从不抱怨,“每拜一座寺庙,我便攒下许多功德,这些功德可保佑我全家平安,无病无灾,还可化为来世的福分,保佑来世我们不会再如此受苦。”
来世是婆罗门教的说法,即为人的来生。
彭重他们觉得此言有些无稽,来生大家不过都是从头再来,哪里还会和本世有什么牵扯?况且,本世已然如此艰难,就该先把本世过好再说,如何还有空去操心来世?
虽说理不辨不明,但说到底这又是风俗不同。因此众人虽不理解饿着肚子去礼拜之举,却也任阿扎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这一回阿扎手上有好些银钱,阮叔怕他一把全撒出去了,因此特地嘱咐了一回。
阿扎笑起来:“多谢老爷。老爷放心,手上银钱我已做了分配,不会全部花出去的。”
也只能如此。一时行李都收好,阮叔与阿扎告辞,然后随着武府的家仆走出客店,往御前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