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的高昌军仍原地驻扎,一动不动,曹国朝廷上下情绪逐渐激涌。因为高昌驻军的存在,曹国上下这个新年过得如鲠在喉,始终压着一口气。
虽然有眼明之人看出几分高昌图谋,但朝廷的隐忍仍叫人颇有微词。这种隐忍与对焉耆还不一样。对待焉耆的隐忍,有一种类似给人放血,看人慢慢死亡的快感。但是眼下对待高昌,则仿佛叫人一手握刀抵在胸前,因此不得不隐忍以对。
可是曹国难道就如此甘愿受气,受人以敌吗?!
这两种感受差异如此之大,便是曹国的乡野村夫也要质问一句难道我曹国无人?!
舆情汹涌之下,全国激荡之时,辅政王曹扬站了出来。他亲自领阵,前往高昌驻军阵前。在辕门之外,下了最后通牒,要求高昌限期撤军。
要撤,自然可以撤。但高昌撤军之后,商道的安全如何保障?于是两个月后,高昌,曹国和石国经过协商,在石国首都达成同盟,共同保卫白山各山口及白山北道的商路安全。同盟达成后,高昌撤军。
高昌撤军的消息传回曹国时,举国欢呼,大感扬眉吐气。议政王曹森听到消息后,没有什么反应。从年前舆情涌起而他竟没能压下去时,今日结果便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这位大哥好算还没有完全糊涂,还知道留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坚持删掉了盟约之中的“南道”二字。可是有什么用呢?如今高昌不止解了套,还达成了最初的目的。
曹森考虑问题向来只问根本。他知道,如今这种内耗和内斗,根结全在于他的父王。想到此,他忽然想到了高昌国那位大王子庾昭明。
听说高昌王为了巩固这个嫡子的地位,将几个长成的儿子全压了下去,更亲手带着庾昭明处理政事。不但会培养儿子,高昌王本人还精明强干。曹森相信高昌与曹国的这几个回合,该全是高昌王的手笔。不得不说,玩得确实漂亮。
为质的那几年里,曹森早已知道人生一世,唯有自己最可靠。但此刻,他心底仍忽然涌起一种淡淡的的说不清楚的情绪。
曹森并没有在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沉沦太久。一时感慨难免,可若一门心思只诘问自己为何没有那么好的命是弱者所为。他的命,向来不问天不问地,更不问人,只问他自己。
想到此,他坐下来,取出一份新的奏本,将酝酿许久的文字写了上去。他要上一份奏章,一份请罪并请辞的奏章。
这份奏章呈上去后如石沉大海,无半点反应。曹森不急不躁,又送了第二封第三封。并在第三封奏章之后,自行关闭了府门,“请罪反省”。
曹森主动请罪,闭府不出,在曹扬看来,是一种他早已熟悉的属于曹森的行事方式:阴柔,无骨。他对曹森的不喜,虽多半来自权势争斗,但曹森的行事风格不得不说占了很大原因。哪怕稍微有点刚气呢?他也会心生两份敬重,可偏偏就是如此阴柔似水,叫人厌烦。
虽然厌烦,但曹扬没有浪费曹森这次主动退避的机会,他趁机造势,名声日隆,声震上下。
两位王子,一进一退,牵动人心。曹国虽立了辅政王与议政王,但仍有王储之位,而这王储之位已空悬多年,大臣之间一时汹涌。
有明眼者,痛惜曹国因为内斗失去此次大好良机;有嫡长一派,认为储位不该空置,正该趁此次大王子名声大炙拱立储君;有追随曹森者,见二王子多年为国操劳,却只能屈居幕后,动辄待罪.....种种立场和筹谋之下,竟一致上书,要求请立王储。
臣子的奏章雪片般飞到了曹国王的案前。
其实,不止曹森羡慕高昌的大王子庾昭明,曹国王也羡慕高昌王。他羡慕高昌王的精力,羡慕他还能掌控全局。若他再年轻十岁,哪怕精力稍微比现在好一点,这些带有逼迫之意的奏章就绝不敢递到自己面前。
然而他老了。人老了,就只能服老。
沉默近一个月后,曹国王颁布诏书,立大王子曹扬,为曹国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