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眼神涣散,口中却还倔犟地说着话,“爹,不肖儿高闻邸将死,一切纷争都不存在了,大哥可以放心继位,爹,爹你满意了吗?”
“我儿……”高四叶看着靠在自己臂弯里的晕死过去的儿子,老泪纵横。
冯逆之瞥了眼东方铎,对高四叶抱了抱拳便领着青葵离开了。她火速赶往少将军府接上丹若又潜伏进大将军府。
她所料不错,灯火通明的屋子里躺着的正是高夫人。丹若不解,“我们来此做什么?”
“我想叫你帮忙辨认一个人。”
冯逆之将一众侍女打晕,留了青葵在门外照应,这才将丹若领进屋内。
大床上躺着一位明艳的美妇人,满脸都是泪痕,却不仅无损她的姿容,反倒看着楚楚可怜叫人心生怜悯。美丽至此,已是有罪啊。
丹若只看了一眼,眉头一拧,缓缓走了过去。
通臂红烛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连高夫人藏在鬓角下的一粒黑痣都照得清清楚楚。丹若坐在床边,轻轻拿过她的手放在掌心。
高夫人冷不丁被人触碰,惊地抽回手尖叫了一声。
丹若轻声道:“银莲,是我啊。”
高夫人身子一僵,缓缓睁开眼,一见丹若立刻扑进她怀里。“小姐。”
丹若轻叹口气,抚了抚她的脊背。“荣华富贵都拥有了,可我怎么看着,你这许多年过得也不算如意啊。”
高夫人从床上爬下来跪在丹若跟前,涕泪横流,哭得接不上气。
“小姐,是银莲的错,银莲罪该万死,对不起小姐。”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道:“您,您终于肯,肯见银莲了……唔,小姐,银莲想您了,想跟您回去,您千万别不要我,我,我还回去伺候您,再,再也不离开您,不,不背叛您了……”
“呜呜……”高夫人哭得直不起腰,哭散了头发,两只眼肿了起来,亦是惊动了高四叶。
高四叶甫一进来便顿住了,他不可置信般望着丹若,整个室内只剩下高夫人一人痛彻心扉的哭泣声。
丹若轻轻摸着她的头,柔声问道:“你不是嫁给了四皇子,怎又成了高夫人?”
“小姐,那时局势太乱,好多人说红颜祸水,要逼我自尽。见我不从,就暗杀我。那时我已怀了……殿下的骨肉,高将军不忍殿下无后,便叫我与高夫人身份互换,深居简出,逃过一劫。”
丹若听后只点了点头。
高夫人哭得眼泪都干了,稍微冷静了些,又继续道:“小姐,你可知高夫人是谁?”
丹若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我猜,是金梅吧。”
银两大惊失色,捂嘴问道:“小,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金梅因着习过几天武的关系,性子比你泼辣些。但她自视甚高,你一朝飞升成了殿下枕边人,她又怎肯屈居在我身侧伺候左右。”丹若娓娓道来,没有半分怨怼与气愤。“她有一日忽然不告而别,我便知道她不会回来了。留不住的人,那就放她走吧,不必强留。”
“只不想……”丹若顿了顿,眉心舒展,是实打实的释怀之色。“她竟成了高四叶的夫人。那时的高将军还未发迹成为殿下跟前红人,她怎愿意的?”
这个问题,高四叶也曾想过。
银联抿唇,期期艾艾道:“是,是因为她来找我,叫我在殿下耳旁多说些高将军的好话,多多提携,于是,于是殿下才叫高将军先从统军开始,一步步建立军功,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原是如此。
冯逆之静静听着,忽地想明白了一事。插嘴道:“高闻邸究竟是谁的儿子?”
银莲回道:“他应该姓赵。”
冯逆之恍然大悟,难道高四叶的偏爱到了无法理解的地步,也难怪这一线天他犹豫着该传给谁。
高闻邸乃赵家血脉,本该继承这权力的。可他自幼体弱,又整日图谋着带领所有人离开一线天,对高四叶来说,此举太危险,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可行。是以一拖再拖,不惜牺牲自己长子的威信来成就高闻邸的偏执。
打从一开始,高闻霁就不是往继承人上面培养的,他处处让着弟弟,无条件原谅弟弟的初衷在这里。
“那信是怎么回事?”
丹若好似笑了笑,摇摇头道:“金梅仿着我的字体向谢家索要大量金银,她想助一线天度过这个难关。可殊不知啊,这里已积重难返了高将军。”
高四叶被点了名,轻声道:“拙荆此事并未与老夫商量,其实,自打她二人互换了身份后,拙荆与老夫的关系日益紧张,她渐渐地,自己把真的当成了殿下遗妃,整日想着培养闻霁继承这一线天,对权力愈发渴望。”
银莲突然对着丹若磕头,“小姐,小姐你原谅我吧,我前几日,也向谢家去了书信,想接一批物资。这里数月不下雨,实在太干了,好些人都饿死了,我在路上看到,唔,好小好小的孩子卷缩在她母亲怀里讨一口奶喝,声音比猫叫还要细弱。”
她说着忽地又泪流满面,“可,可是她的母亲再也不能保护她,不能,也没有那口奶给孩子喝了,她就那么坐着,胳膊环成一个圈,成一个保护的姿势,就那么坐着死去了……可,天气那么热……”
她呜呜哭得厉害,咬紧手背,再也说不下了。
“真的太惨了,这里熬不下去了……呜呜,好多好多人要被饿死,渴死,病死了……小姐,你救救他们吧,求求你了小姐。”
高四叶瞬间红了眼眶。
就在冯逆之动了要杀高闻邸心思的时候,东方铎进来了。附耳与高四叶道:“大将军,白家物资已在路上了,最多明日晌午就能到达梁洲。”
“当真?”
“白家的信使到了,就在前厅候着呢。”
“来得这样快?”
白家信使?冯逆之十分惊讶,白家怎会与高四叶往来?白衣还在太子手里,帮助高四叶不怕太子震怒吗?
高四叶举步便要走,行至门口处又拧头看了眼伏在地上的银莲,重重叹了口气,“当年殿下托孤,所求不过母子平安。属下从来没有阻拦过您的去留,以前不会,现在亦不会。”
东方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