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东而行,不大的小岛却四处设有巡逻侍卫,在药圃门前,两名侍卫和带他们来的侍从交接后,一行人方才入了内。
药圃建在小岛东面一低洼处,说是药圃,其实可称之为小园,里面除了栽种药材,另有一半遍种各类奇花,戏蝶流连,黄蜂嗡喧,比之府中的花园还要鲜艳瑰丽。
如此看来,裴沅度是个极其喜爱花木之人。
既已入内,方儒便让随行而来的药翁下去查看。那药翁一把年纪,胡子花白,精神却很矍铄,于草药丛里躬身嗅看了半晌,终于探出身来,满面带笑:“找到了。”
他拨开一众紫藤木枝,指着石缝中几丛低矮的药草道:“就是它了。”
方儒忙递去药篓,药翁从里拿出手套、铲子等物什,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俯身。
切墨提着衣裙在一旁看了片刻,才踮起脚颇为费力地从药泥地里走了回来。
“女郎,看样子挖这些药草颇费工夫,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看看花吧。”
程珠抬头,遥望另一边的花圃,默了片刻,终是点头应了。
她今日穿的仍是惯常的藕色罗衫,只是切墨怕药园之地多蚊虫,特意给她头上带了驱蚊的花钿,腰上又系有同色香囊,走动间,钿瓣轻颤,环佩叮当,裙裾飞扬,步入群花丛中,倒像花中仙子显形,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只是那花仙子回过头来,海棠醉日般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阿姊,老夫人得的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切墨回过神,在脑中搜寻片刻,才摇摇头:“可能是喘疾之类的病症,听说不能多走动的。”
“女郎,你说郎君种了这一园子药草,该是为了老夫人的病症吧?”
“郎君,自来极为孝顺,若知道女郎您为老夫人的病亲自来药圃,一定会高兴的。”
……
切墨说了一阵,却见花木掩映中,程珠微抬起头,神色怔然地望向一处。
横斜疏落的花影之外,数簇枫树萧萧垂立,红叶烧林,一眼望去,恰似蜿蜒的火浪。只是,在火焰的尽头,却有一块素白将其生生掐断。
切墨眯起眼,这才发觉那里站着一个人。
古旧的楼阁里,一位素衫男子正隔着枫林,凭栏遥望。
秋阳温煦的光透过林间密叶,星星点点地洒下来,从切墨的角度,并看不到男子的全貌,只能见光影中澄净皓白的肌肤与瘦削但流畅的下颌。
但是下一秒,她恍然记起,这人正是昨日才见到的,住在潭心岛之上的人。
切墨心中生出一丝古怪,欲上前,看个分明。
而楼阁之中的男子原本遥望着药圃方向,却在感觉花林中的异动时望了过来。
花林中有两个人。
他的视线在梳着丫鬟双髻的女子身上停了一秒,便移开目光,转而望向站在前方的人。
直至四目相对。
这一刻,枫燃似火,人静如画。
后来程珠回忆这一幕时,总感觉凌玙望向自己的那一眼,清冷如月的眼神中似乎还掺杂了一点别的什么情绪。
只是那时的她,发觉自己偷窥并被人发现,罕见地生出一抹慌乱,在切墨不解的呼喊中逃也似的离开了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