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灿烂微笑,与刚才俯首时的轻蔑笑容,好似来自两个不同的人,却发自同一人面上。
每当“忠”字在耳畔响起,这根针就再一次,一下、一下扎入高岳心中。“忠——宗,长?”,高岳的心在痛……
绿衣女子偏偏有意无意间,总是提着这个“忠”字。这个女子的心,在想着什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可能她只是无意的,但她的城府颇深啊!
“宗长大人”——对于这样的称谓,这个少年,曾经的高岳殿下,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他没法反对。
高岳陷入悲痛之中,异常难过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嘴角轻颤,心道:“宗长?……我现在是真忠……我是真忠?还是?……宗族之长?……我……”,他心中千头万绪,脸色苍白得难看,表情甚是难堪。
见到高岳默然不语,绿衣女子再次微笑。这微笑,高岳突然觉得很熟悉——这个微笑……,很像……她。高岳心中燃起一个影像,思绪万千……
为了不让绿衣女子看到自己的难堪,高岳再次转过身去装作看画。
“哦,宗长大人,今后由奴婢负责您的起居饮食……”绿衣女子,轻柔的诉说着:“……奴婢是安倍安子……”
“真忠”——无法抗拒的名字——被赐予的名字。“真忠”——代表着屈辱的名字——无法言喻的痛。无法更改……永远的痛……高岳不其然的再次想起自己的脸……高岳的心中饱含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奈。高岳已经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此刻的高岳——根本听不到绿衣女子说的话。对于他来说,世上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他的一切已经粉碎。他已经不再是皇太子,不再拥有高贵的身份,不再是那位无忧无虑的殿下。他必须开始为生存而奋斗。
然而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的忽然,他的世界一夜之间变天。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却要他去承担后果,对于一个只有十二岁,尚未举行成人礼的少年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恶梦,梦醒之时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他不但每夜辗转难眠,还会在午夜梦回之时,在梦魇中惊醒。
这段日子……人间冷暖、世态炎凉、不同的嘴脸,他都见识过、领教过了。渐渐地,他学会了忍耐……冷静……在他带着稚气的脸上,可以知道从前的他是那么的单纯,从前的他就好像温室的花儿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现在的他,就像被扔在野外的小白兔,自生自灭。
现实是残酷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能保存性命已经是大幸,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高岳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绿衣女子的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
无论这个绿衣女子是什么人,她的命运注定与高岳连在一起。无法抗拒自己命运的人,又何尝只是高岳一人。
高岳脸向字画,绿衣女子看不到他的表情,只顾着直言直语地说话。
摇曳的烛光,从背后将高岳孤独的影子映照在墙上,显得又长又瘦。这种气氛悲戚凄凉……我的泪不其然地从眼角流下。
天已经很昏暗,厚厚的乌云压在天际,虽说是傍晚,天空却已经黑得没有一丝白云,看样子一场暴雨无可避免。已有男仆点起了火把,架在门框两旁。火把在风中舞动着,火光左右摆动,好像两个博力的男子互相拉扯着,互不相让。
天色越来越暗,绿衣女子拿着烛台,是进来点灯的,她向高岳自我介绍一番之后,便想去点灯,前厅的四角竖立着木架灯台,如今却被地上摆放的横七竖八箱子阻挡了去路。
此时,男仆们又急急忙忙抬着箱子进来。他们加速地搬运着,希望赶在大雨来临前,将牛车上的东西放入屋内。
绿衣女子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们在干什么,什么是规矩?所有东西全部给我放整齐。”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命令,与刚才对待高岳的谦卑态度截然不同。
男仆们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很快将箱子重新整理,整齐的摆放在两旁。
绿衣女子穿过两旁的杂物,将四角灯台上的灯点燃,厅内登时明亮起来。
暴雨将近,树木被风刮得“哗、哗、哗、哗”作响。干枯的树枝从树上“劈里啪啦、劈里啪啦”跌落。风,还要将树枝重新卷起,然后再狠狠的摔下。
眼看着暴雨就要来了,如果不赶快将东西都搬进来,一旦下雨就会全部淋湿。绿衣女子指挥着男仆们,将东西尽快的搬入:“所有东西先搬到室内,小箱子尽可能往里面放,太笨重的先放在回廊上,不能放院里。大雨来临之前不能搬进来的,不要从牛车上卸下来。”
每个人都忙碌着,进进出出。绿衣女子指挥得整整有条,她好像知道仆人们的心思,只要向仆人略略一望,往往就能预先发出指令。
男仆们运送的东西很快堆满了内厅。这些箱子,有的封着封条,有的没有封条,分两旁摆放。
当我怀着好奇的心情,去探索这个在坛城上重现的宿世记忆,我开始追寻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