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就是人家的后院,位置偏僻又别扭,除了私会以外,她想不出这么选址的理由。
因为马上要出远门了,她思前想后,便把浇花的工作交代给了鼬——从他家出来浇花也近,翻两面墙就到了,前后不要五分钟。
海月放下洒水壶,然后把钥匙塞在信箱后面,回过头,冲着院墙的尽头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晴子从墙后探了探头。
她今天没有梳那两根漂亮的大辫子,散开的头发凌乱地蜷曲着,眼睛红肿,脸也红肿,像是挨了一巴掌。
“我想离开村子。”她的声音闷闷的。
“你想去哪儿?”
晴子吸了吸鼻子:“我还以为,你会一板一眼地说——无故离村,会被当做叛忍。”
“你不会,”海月掏出随身携带的忍者手册,翻开其中一页,“上面写了,‘此规定针对有恶劣社会影响的忍者’——你的家人都在这边,只要补个停工手续就没问题了——就是以后重启忍号比较麻烦,要跑很多程序。”
“你还是一如既往,抓不住重点。”
晴子撇着嘴,靠着凹凸不平的砖墙,抬头望向铅灰的天空,鼻尖还能闻到山雨欲来的味道。
“要下雨了,”海月也跟着望天,“不过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晴子望着她那张不被愁苦左右的脸,叹了一口气:“……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
“因为我打架很厉害?”
“……勉强算是一点吧。”
“你离开木叶,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成为一块石头,成为一棵草,成为天边的流星,就是不想成为某个具体的人。”
“为什么?”
“做人怪累的。”
“那你也不用走太远,村子东边的棚屋区都是这样的人。”
晴子瞬间气炸:“喂——你是在挖苦我吗?”
海月眨眨眼睛,不太懂对方的意思。
——棚屋区里确实聚集着什么都想,却什么都不做的人,他们挂着一个可有可无的忍者身份,拿着微薄的补助金浑浑噩噩,天天喝醉了就看天,但天上除了瞬息万变的云,什么也没有。
“你想种地吗?”
“不想。”
“去厂里打工?”
“我讨厌重复劳作。”
“那写小说?”她还能想到的,就是自来也的第二职业。
“从没想过。”
“电影明星?”这是很多小孩都梦寐以求的职业。
“……没有兴趣。”
“可你什么都不想,却要启程了。”
“在路上会找到吧。”
“真的吗?”
“我不知道。”
她们各自倚着分属“千手”和“宇智波”的古老砖墙,陷入沉默。
这个角落很静,只有零星的知了呼唤着即将到来的雨季。天边有雷霆隐隐震动,黑压压的云层闪烁着浅紫色的亮光。
过了一会儿,晴子拔着砖墙缝隙的小草,指甲一瓣一瓣地抠着细小的叶片,问道:“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海月?那个时候,你稀里糊涂的跟着我们上路了,但——你真的想成为忍者吗?”
***
说句实话,海月对于忍者这个职业,并没有那么强的荣誉感。
她之所以会成为忍者,也不过是顺应他人期望,以达成“做好人”的目标。
有一说一,忍者们看似呼风唤雨,风光无限,但究其根本,也不过是时代的弃子。
——忍者普遍寿命不长,而这个悲剧的最大根源,就是他们身为“兵器”的定位。
史书有云,战国时代的忍者,是“无主的兵器”。
而在战国时代后期,初代火影率先与火之国签订合约,建立了“一国一村”的军事制度,虽说是划时代的壮举,但忍者的定位也不过是从“无主的兵器”,变成了“有主的兵器”,除了旱涝保收外,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
——忍者依旧是不事生产的工种,需要靠“任务酬金”和“国家税收”的双重保障来维持生计。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脱离“兵器”的身份。
而且,对于大部分忍者而言,“兵器”的身份不是枷锁,而是荣耀!
如果让他们转变身份,从种地建厂开始获取新的社会地位,他们反而会变得无所适从,甚至于出离愤怒!
所以,木叶的棚屋区永远都在那儿,像把老旧过时的枷锁,挂在人们的精神深处,明知道问题在哪儿,却顾虑重重,总是拆不掉。
***
雨停了。
海月没有等到晴子作出决定的那天。
次日清晨,她背起行囊,踏着坑坑洼洼的潮湿土地,跟着自来也离开了木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