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战火纷飞,你死我活的那一刻,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承担这一切……”刁海洛曾经向往过沙场烽火的生活,渴望过建功立业,驰骋疆场。可当他见到东石峡谷堆积成山的尸体,天目城中败退军士的恐惧后,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战争不是儿戏,生命何等脆弱,这不是史诗般的浪漫,而是一场惨无人道的杀戮,那光辉的功勋下,沉淀了多少无辜的鲜血和白骨。
“你年纪还轻,何必给自己这么沉重的包袱。”白曜说道:“可这世上有多少无奈,都说万事需拿得起放得下,可我自己也……”
“白曜姐……”
“对不起,我本来想开导你的,可……我自己也心有魔障。这么久了,可我还是走不出来……也许,我回到沙角大陆,便是这前缘未了……”
刁海洛不忍气氛就这么一直悲沉下去,“白曜姐,你活这么久了,怎么还看不开啊!我看了很多书,那些有超长寿命的强者总是能看破红尘,超然物外,这人世的烦恼,应该最终消逝才对。”
“他们是想修炼成石头么?”白曜见刁海洛这么安慰自己,不禁好笑:“万灵贵能返璞归真,该哭就哭,该笑就笑,该愁就愁,该怒就怒,遵从自己的本心才是。若是事事看透,物物超脱,那也活的太没意思了,我可不喜欢故作深沉,我求世道,不求天道。”
“我求世道,不求天道……”刁海洛心有所感,低声反复念了几句,“白曜姐,依我看,你才是真正明白大道理的人,你这一番话,我收获良多。”
“世事如潮人如水,不胜人生一场醉。”白曜说道:“我明白什么,最后还不是自怜自伤。我踏入神境,却还是稀里糊涂的,光有其表,却无其里……”
刁海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感受到白曜姐的心境,只盼能为她多分担一些忧愁。
灵魂共生把他们两人拉在了一起,白曜孤寂的人生中多了一个再也无法抹去的男人。他静听自己的倾诉,感受着她的忧愁。这个年轻小辈,有着许多令她欣赏的特质,何况他日月入怀般英俊温润,她从来没有让男人如此亲近过自己,可如今的刁海洛,是她无法割舍的倾听者、陪伴者,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乐和心动。
“阿海!原来你在这里。”
云逍的喊叫打破了刁海洛的沉思。一个执更军官带着云逍跑上了城墙,刁海洛迎了上去,问道:“逍哥深夜寻我,可有什么事?”
“叶奇老祖已经率军从后门进入天目城啦。”云逍兴奋道:“他目前在城主府,擂鼓聚将,召集大家商讨军情呢,走,我们马上过去!”云逍拉着刁海洛的手,急匆匆地往城主府赶。
急促的鼓声再度响起,街上兵甲哗啦声络绎不绝,烟尘滚滚,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刁海洛的步伐不知不觉紧张起来。
城主府中,诸将早已分列在各自位置上,云逍和刁海洛算是最后来的两人了。统帅狄杰见状,忍不住眉头一皱,眼睛往主帅桌上望去,想要开口,却是没有说话。
端坐在主帅桌上的老人稍稍睁眼盯了云逍和刁海洛一下,说道:“这两人是何人,狄杰,你来禀报吧。”他一身华袍,头发灰白,眼睛似闭非闭,满脸皱纹,极度沧桑,像是个久经宦海的体衰老吏。
狄杰挪了挪脚,侧身抱拳回道:“禀叶奇老祖,这二位是南城守备司云逍和前御神行使刁海洛。”
“前御神行使?”叶奇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那个莫名其妙被全灭的侦查队,便都是前御神行司的人?”
狄杰点头,没有说话。叶奇猛拍桌子,一股极强的气息弥漫开来,桌子顿时粉碎。狄杰离的近,不得不立马退了几步,诸将也暗自心惊,这叶奇老祖虽然没有真正踏入凝转境,但入灵九重天巅峰的实力也足够傲世群雄了。
“那洪天业洪都司,诱使我大军深入,和正宁沆瀣一气,令我军大败,是也不是?”叶奇缓缓起身,眼神扫过诸将,最终在刁海洛身上定了下来。
狄杰以为叶奇是手携皇命,来天目城追他们的罪责的。他没想到老祖先一步把责任推到那个洪天业身上,虽然云逍和刁海洛已经和他讲明事情原委,他虽然也觉得蹊跷,但眼下还是尽力撇清败军之责为好啊!
狄杰和其他将领纷纷附和,大骂洪天业数典忘祖,背叛天风,顿时群情激奋,现场闹成一片。叶奇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一刻。
“吾皇圣明,大军新败,各位诸多不是可以既往不咎,可攘外必先安内,内奸不除,何以为战?”叶奇突然指着刁海洛道:“前御神行司全军覆没,洪天业那个叛徒下落不明,你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此处,是何道理?”
诸将刷刷转头,顺着叶奇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无数道目光顿时集中在刁海洛身上。
云逍把刁海洛护在身后,朗声道:“刁海洛刁军使九死一生,才逃得奸人魔抓。其父便是提都金羽指挥使刁程志,刁家世代忠良,刁军使对天风忠心天地可鉴,叶奇老祖莫要冤枉了好人!”
“呵,忠心是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他是不是好人老夫自有定数。”叶奇眼闪精芒,“此次东石峡谷之败,吾皇震怒,命老夫全权负责天目城战事,整饬大军,责任何其大也。来人,将刁海洛拿了,翌日押送京城!”
“我看谁敢!”云逍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拔出佩刀,喝退步步紧逼的卫士。
居然敢反抗,这倒符合老夫心意了。叶奇冷笑一声,准备亲自动手拿人。狄杰不愿事情闹大,他凑到叶奇耳边,悄声道:“这刁海洛是刁程志的独子,现在和金羽指挥使闹僵,对战事不利……”
“我可不惧刁程志那小子……”叶奇转念一想,这刁程志近段时间蒙受圣宠,现在突然给他的儿子定罪确实不妥,他咳嗽一声,“老夫绝对不会冤枉好人,但刁海洛嫌疑未除,暂时关押城中大牢,待老夫退了正宁军,在行处置!”
刁海洛一直没有说话,他默默抬头,怔怔地望着明月,他人的言语皆难入耳。他浑身无力,胸闷气短,真想把自己和这个嘈杂的世界完全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