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丙辰目光一瞥，见俞一清娇羞低头，脸颊绯红。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江时雨在自己怀中时也会脸红，甚至还会一路红到耳根。不过那抹红从来只是短暂一现，好像如昙花一现般，消退得极快。
凌丙辰道：“儿臣感谢母后挂怀，俞姑娘出自诗书世家，不仅知书达理端庄大方，更是茶艺超然。”
凌丙辰话头转了一个弯，继续道：“只是后宫已有许多嫔妃，儿臣认为已经足够，况且比起嫁入深宫，俞姑娘应当有更好的去处。”
或许有人追求荣华富贵而甘愿在深宫熬一生，但也有另一类人向往自由，凌丙辰觉得江时雨大概就是那类不愿意被困深宫的人。
三年前的江时雨肆意妄为，在夜宴之上坐半刻钟都坐不得，中途便拎着裙角偷偷溜出去。
三年后的江时雨好像没那么张牙舞爪，但也只是在外人面前看似循规蹈矩，其实十分有自己的主见和计划，所做之事奇奇怪怪，不知究竟在打些什么算盘。
……
想她干什么。
凌丙辰觉得自己有毛病。
凌丙辰道：“母后，如今庶务繁重又多有战事，儿臣无暇分心，今后还是无需劳烦母后再给儿臣安排册封嫔妃之事了。”
太后略显不悦：“辰儿从前未曾推拒，不过是新增一名妃子又有何妨？且尚书令之女入宫亦有助稳固前朝，为何拒绝？辰儿，哀家知道你辛劳，但子嗣之事耽搁不得。”
太后略微停顿，问道：“莫非不再纳妃，是皇后之意？”
凌丙辰道：“母后，这是儿臣自己的意思。一则俞姑娘与皇后之间曾有不愉快的龃龉，共居后宫恐有争端；二则，儿臣不愿斡旋其中。”
太后道：“后宫自有哀家与皇后管理，辰儿……从前可是从未管过后宫争端，如今怎么忽然关心起后宫来了？”
凌丙辰道：“郇国皇女江时雨入主后宫，已是非同以往。”
太后垂眸片刻，说道：“既如此，那便应辰儿所说，暂不纳妃。只是……哀家着实中意这姑娘，便留她在宫中帮忙筹办生辰宴吧，也好陪哀家解解闷。”
半个月过后，便是太后生辰宴，这意味着俞一清至少还要在宫中停留半月之久，看来太后到底还是没有放弃想要把俞一清安排到后宫的想法。
但太后已言尽于此，凌丙辰也不好再反驳。
凌丙辰道：“是，母后。”
太后转而去看俞一清，只见俞一清眼眶微红，眼睛噙着一层水汪汪水波，纵是万分哀怜，脸上却仍逞强挂着浅浅的笑，如此一来倒是更加显得可怜委屈。
太后抚着俞一清的手，惋叹道：“多好一个姑娘呀……”
俞一清摇摇头，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她浅浅抬眼，见凌丙辰端坐着，正兀自饮茶，面色无异。
俞一清低下头，嘴唇微抿，手指紧紧攥着衣裙，一滴豆大的泪水无声坠落。
一场晚膳终是不欢而散。
深秋的夜来得早，才过酉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凌丙辰起身离开，路过江时雨所在的时宁宫大门之时，他脚步略一停顿，眉头深皱，短暂迟疑过后到底还是选择径直离去。
“今日已拿了不少分数，明日再做任务罢。”
“不想看到她，不想违心说话，不想贴贴。”
“……狗系统。”
这一夜，凌丙辰没有去找江时雨，两人都各自万分轻松自在地睡了一觉。
翌日。
早朝，大殿之中。
一道道奏折往凌丙辰面前递，满朝文武均在弹劾江时雨江皇后。
“陛下，城外来了一批流民，这批流民被郇国所驱逐流放，近日已聚集成势声称要向皇后报仇雪恨，恐会引起暴动。”
“江皇后在郇国时便作恶多端，断然不能让此等女子继续窃居皇后之位，望陛下圣断!”
“江皇后恶名远扬，曾经每隔数日便要杖杀一名婢女侍卫，出巡之时更是视人命如草芥，动辄抄家灭族，受其所害的无辜百姓数不胜数，蛇蝎女子祸国殃民……莫要祸水自引啊，陛下！”
“城外数百流民，皆是受江皇后所迫害而流离失所，只听说皇后嫁入厉国，他们竟千里迢迢赶到郡都只为讨伐皇后，厉国历代帝君辛苦维护的爱民护国声誉，就要因这女子而毁于一旦了！”
“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凌丙辰并未言语，他端坐龙椅之上，垂眸扫视玉阶之下的数百朝臣，一派浩然之气，不怒自威。
百官顿时噤声，无一人敢说话。
凌丙辰沉声道：“李校尉，根据厉国律法，若遇城内城外流民闹事，守卫军该如何应对？”
李校尉略一顿怔，低头回答：“回禀陛下，如有流民聚集闹事，守卫军将派出兵队速战速决，对于流民之中的顺从者，将一一安置城外，派遣务庶务劳工，年限达到之后即可送入城中，与城中百姓待遇无异；若有流民违抗且拒不离去者，则当即抓铺入狱。”
凌丙辰冷冷瞥一眼，道：“既如此，流民之事，校尉可还有其他异议？”
李校尉擦掉额头冷汗，道：“臣无异议。”
凌丙辰的目光转而落在宋侍郎身上，问道：“宋侍郎，皇后曾经在郇国的事情，轮不到我们管。如今皇后到了厉国，朕且问你，皇后可曾在厉国做下罪大恶极之事？”
宋侍郎语塞。
江皇后目前为止确实并未做过什么恶事。
凌丙辰继续道：“宋侍郎口诛笔伐，皇后究竟是犯下了哪些罪责，且先将罪证一一呈上，再来论证。”
宋侍郎沉痛道：“陛下！莫非要让她犯下滔天罪恶，才要亡羊补牢吗？”
凌丙辰道：“要补的究竟是什么？”
宋侍郎紧紧握住手中笏板，字句铿锵：“天子之威、国之名誉！”
凌丙辰道：“宋侍郎，你口口声声道帝君声誉国之名誉。朕且问你，如若以声誉作为判断，朕这''暴君''，是否不配当这一朝天子？”
宋侍郎大惊失色，连忙下跪：“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