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查完毕后轻轻放下了笔。她转头看向窗外,雨过天晴的傍晚,暮色将万物笼上橙黄的光晕,有一道绚烂的彩虹划破天际。
陈寂决定勇敢一次。
她决定去见林惊野。
考场里陆续有提前交卷的考生,没过多久,考试结束的铃声骤然响起。陈寂收拾好证件和文具,在监考老师收完卷后,伴随着从走廊和操场传来的兴奋热烈的口哨声和欢呼声走出了考场。
她站在学校门口的树荫下,静静等待爸爸来接她放学,带她去饭店吃晚饭。记忆恍然被拉回到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搬来奶奶家住,而是和爸爸妈妈一起住在爸爸单位附近的小区单元楼里。
妈妈工作忙,很少来学校接她,爸爸会在每个周五下午接她放学的时候,带她去学校街边的小餐馆里吃饭。十几块钱一份的烧茄子,二十几钱一份的锅包肉……父女二人的口味很一致,都喜欢吃炸得香软酥脆的食物,喜欢喝装在玻璃瓶里的苹果味汽水。童年的夏天,就在冰凉冒气的汽水里、香气四溢的菜肴里、餐馆上方呼呼旋转的风扇里,静悄悄地过去。
四周蝉鸣声不绝于耳,柔和的晚风吹来青草混合泥土的气息,陈寂突然开始期待起今年的夏天。
今年的夏天,她在等待和爸爸一起去吃饭庆祝考试结束,也在等待,踏上通往北京的火车,去见那个她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孩子。
然而她在树荫下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爸爸的出现。
一阵失落涌上心头,或许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吧,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陈寂没再继续等下去,垂着头慢慢往家走。她刚走进小区门口,突然看见邻居大婶迎面朝她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地冲她喊:“你怎么才回来啊!姑娘!”
“听说你爸在去接你的路上突发脑溢血,被救护车给拉走了!现在他正在县医院抢救呢!你快去!”
陈寂大脑轰地一声,僵在原地不能动弹,麻意瞬间穿透了全身。
她没再听清大婶又说了些什么,只觉得思绪混沌不堪,迈开腿不管不顾地朝医院的方向奔了过去。眼泪接连不断地从眼眶里拼命涌出来,她在心里一遍接着一遍地祈祷默念,希望爸爸千万不要有事。
等她终于赶到了医院,找到了ICU病房所在的位置时,她看到了正坐在门外走廊长椅上的奶奶、姑姑和姑父。
奶奶看到她,红着眼向她冲过来,瞪着眼睛对她吼:“你就是个灾星!你害死你弟弟还不够,你还要坑死你爸!”
“他工作那么累,你还非要让他回来陪你考试,非要出去吃什么饭……”
“你怎么不去坑你妈?就知道坑我们家,就知道坑我们家……”奶奶一遍遍念叨着。
“妈,妈,别激动。”姑父拉住奶奶劝道,“您别急出病来……”
“家属在吗?”医生推门走了出来。
“是这样的,因为出血量比较大,位置又靠近中心,预估未来植物状态的可能性大。”
“等度过危险期,情况稳定之后,我建议把病人接到康复中心,请专业的护工照顾,慢慢恢复。”
“请护工……我就一点退休工资,他又没办保险,我哪来的钱去请什么护工!”
“怎么办啊?”奶奶看向姑姑和姑父,语气焦急地询问道。
“没事,妈,您别着急。”姑姑咬着牙,“小寂不是成年了吗?我看她也不用上大学了,就让她找个地方打工。”
“邻居李婶家开的KTV不是缺人吗?上次她还和我说,她那个不成器儿子找不到媳妇……我和李婶好好说说,看她能不能答应让小寂去她那儿……”
“是啊妈,小寂都成年了,该自己担起事儿了。一个小姑娘,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让她现早点进社会挣钱也挺好,现在这个社会,走点捷径,小姑娘想赚钱不难……”姑父紧接着说。
陈寂听着,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视线被泪水糊住,只觉得喉咙发紧,眼前阵阵眩晕。
“我记得,爷爷临走前,我爸托你帮他捎过一笔给爷爷的治疗费。”陈寂抬手用力抹了把眼泪,冷静开口,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向姑姑,“其实你根本没给爷爷,而是自己留下了,对吧?”
“用那笔钱来预付未来半年的住院费和护工费,足够了。”
“你……”姑姑气得跳脚,指着她大声吼道,“那是你亲爹!你不想着怎么赚钱给你爸治病,倒和我算计起来了,你是不是人?!学校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
“当时照顾你爷爷,杂七杂八的,我不用花钱买吗?你爸工作忙走不开,托我帮他照顾你爷爷,我倒是成拿钱不办事的冤大头了?”
“你是还想去读大学,是吗?”姑姑质问她道。
“是,只要你先把那笔钱拿出来。之后需要的费用,我会想办法去赚。”
“我要读大学。”她抬眼看着姑姑,冷静地说。
“你再说一遍。”奶奶被姑父搀扶着,走到她面前,瞪着眼睛问。
“我要读大学。”
“啪!”奶奶甩手便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的脸上。
“疯了,疯了……当初你爸要养你,我说什么都不应该同意……自作孽,我真是自作孽……”
“弟弟,你快睁开眼,看看你自己生的好女儿!”姑姑朝着ICU紧闭的大门大喊大叫,“人家要去读大学,去享福,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躺着,没人管你!谁管你啊!”
“这里是医院!要喊回家喊去!”医生猛地推开抢救室大门,对哭天抢地的姑姑怒声吼道。
“这是患者的就诊卡,家属拿着,现在去一楼大厅交住院费。”医生紧接着说。
“你们谁去交费?”医生问道。
姑姑立刻噤了声,退后到了一旁。
“谁去交费?”医生又问了一遍。
“我去。”陈寂走上前,接过了医生手里的就诊卡。她转身走向楼梯,紧握住扶手一步步迈下台阶,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都在飘。她魂不守舍地往缴费窗口走,面色平静如常,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接连不断地无声滑落。
走到门诊大厅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