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满的皱眉,陈平不过轻笑了声:“自作聪明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 手指在一圈的黑子上点了点:“白玉京的行事习惯就是如此,不难猜!” 老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半晌,方才双手一伸,将棋局整个推散,爽朗大笑。 “世子爷果然是不世出的大才,世人只以棋手自居,世子爷却是难得的观棋之人!” 是他蠢钝了,竟然几十年方才懂得这个道理,棋局就是战局。 总会代入自己的行事习惯,思考方式,纵然赢了一次又能如何。 不过是自暴其丑的孔雀罢了。 我观世人皆庸碌,才子看我应如是! 这人的反应倒是让陈平有些讶异,手背轻轻碰触了下茶碗,温热的,刚好入口。 不顾朱三的阻拦,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见到老人笑的更畅快了。 “圣旨之事,本世子承情,但有些话,还希望说在前头,老伯怎么称呼?” “老朽姓何,名字已经没有提及的必要,世子若是愿意,便也叫我一声何伯吧。” 何伯又在笑眯眯的捋胡子,这陈平长得可是真好,跟他父亲不同,多了一丝儒雅气。 就不知道才华如何? 六艺大比那些东西他是知道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道,白玉京是万万看不上的。 陈平总觉得何伯的眼神怪怪的:“不知何伯可否告知,为什么会住在此处,与我父王又是什么关系?” 何伯的笑容未改,倒是多了一抹怀念:“世子可曾经听说过山中人。” 这话一出,陈平和朱三同时变了脸色。 “你就是父王那个神出鬼没的军师?” 陈平记忆里,镇北王曾得了一个了不得的大才,帮着出了很多主意。 只不过此人无心官场,听说没多久就自行离去了。 何伯笑容一噎,片刻后才点头:“我和你父王,算是半主仆,半棋友吧。” 对于这些过往,何伯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说是当年游离之时遇到楚兵,被镇北王救下一命。 两人彻夜长谈,又发现都是爱棋之人,就更是投缘,于是应镇北王所邀,来到镇北军中。 何伯不爱与人接触,又不耐烦应付什么繁文缛节,镇北王也都依了他。 在军营之中,辟出一处小院落,又在外面建了骑兵的训练场,其余人等是断然进不来的。 期间倒是也离开过几次,但时间都不长,唯一时间长的一次,就是镇北王以为他再也不回来的那一回。 何伯知道陈平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这些过往不过是为了取信罢了。 “那日你父亲前来寻我,与我下了半局棋,就是你方才看到的残局。” 何伯将黑白子混在一处,放置到了棋篓子里,失去了镇北王,这棋不下也罢。 “这所谓的救命之恩,怕也是你们算计来的,镇北王府不敢领。”陈平似笑非笑。 何伯无奈点头:“世子不必如此,老朽当日不过为了一个安身之所。” 危险固然有,但确实不大,陈平不在多言,算是默认了此事翻篇。 何伯这才继续说道:“当日镇北王来说,朝廷得到了消息,楚国正在和布托密谋,此事断不能成,否则大魏危矣。 时间太紧,命镇北王火速出兵,消息详尽的令人发指,是朝廷埋伏在楚国中的人传出来的。 他已经占尽了上风,只等镇北军一到,就可以里应外合,老朽认定此事有诈,劝说王爷拒绝。 但镇北王还是去了。” 何伯闭了下眼睛,算是给老友送行。 陈平攥着茶碗的手指隐隐有些发白,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圣旨的内容。 九真一假! 针对镇北王的杀招,只是…… 再抬头时,陈平的眼睛已然有些发红:“父王不是蠢钝之人,会不会,他其实并未中计,毕竟无人见到父王尸首。” 何伯摇头:“你父王爱兵如子,更何况那些老将军,都是跟随他数十年出生入死之人。 不管为了什么,他都断然不会用这些人设局。” 何伯倒是认为,当日之战太过惨烈,草原人也没有收拢尸体的习惯。 找不到的也并非镇北王一人,他不希望陈平抱这种没有意义的希望。 而且…… “再聪明的人也会犯糊涂,你父王肯定是留了后手,但若是这后手,不是可信之人呢?” 陈平听懂了。 陈图生! 所有人都知道,陈图生是镇北王的养子,一手教养长大,名字都记在了王府的宗碟之上。 陈平倒是知道,镇北王最后已经疑心了陈图生,尤其临出发前的一晚,还抓到他潜入书房。 后手必然不会留给他,但他没有时间布置,更来不及解决陈图生的事。 在其他人眼里,他们仍旧是亲如父子,陈图生若是发现了镇北王布置的后手。 想要破坏易如反掌。 陈平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方才开口:“白玉京还查到了什么?若是有这样一支队伍,事后陈图生不会不动。” “查了,但是恰恰相反,陈图生动的人实在太多了,老朽又是个隐藏的人。 无法取信他们,这事的真相,还是要着落在世子爷身上。” 何伯说着,掏出一叠纸来,陈平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发现上面记载的都是熟悉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在镇北王出事一年之内,被陈图生以各种理由调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