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诊出姜蜜的喜脉时,南宫柏并不在宫中。
那时高家叛乱刚出现一点苗头,为了不让战火波及京城,南宫柏与心腹大臣商量后,假借巡视秘往军中,一住便是三月。
自从飞鸽传信知晓姜蜜的喜讯,南宫柏便无时无刻不盼着回京。
听说有孕的妇人极为辛苦,留他的妻子独自一人面对,尽管有太医和侍女悉心照顾,南宫柏仍不放心。
甫一回京,南宫柏略微洗漱便往未央宫去。
半途宫人来报皇后已去给太后请安,南宫柏便又转道,为了尽快见到姜蜜,他只点了身侧最近的一个内侍同往。
相拥而泣的场面在他心中预演过无数遍,甚至南宫柏都已想好,自己要如何如何,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她。
进入宫门前,南宫柏如何都未料想到,他牵挂的人被死死锁在高台的栏杆后动弹不得,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他都能看清她脸上的痛楚。
南宫柏几乎是吼叫着喊出一声“蜜儿!!!”
冷静自持的人一朝失态,如此狼狈的样子落入高玉舒眼中,让她忽然觉得畅快至极。
高玉舒看着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帝王,慢条斯理地拉起地上的姜蜜,尖长锋利的指甲仍然抠住她的喉管,随时可以将人杀-死。
“别过来!”
高玉舒喝止欲要上前的南宫柏,视线依次扫过在场的众人,最后落在南宫柏身上。
高玉舒冷笑,眼中充满嘲弄,“陛下,你不是喜欢她吗?不是非她不可吗?你这么爱她,一定舍不得她去死吧?不如你跳下去,我就饶了她。”
姜蜜的喉管被人掐住,窒息难受的感觉让她眼角泛泪,听到高玉舒用自己威胁南宫柏,眼角当即滚落簌簌的泪珠。
姜蜜拼了命地摇头,泪珠泅湿的发丝贴住鬓角,奈何她发不出声,只能哑哑道:“别……别听她的。”
她死不足惜,百姓若没了天子,天下必会大乱。
腹中孩子闹得难受,小腹一阵一阵下坠般地疼痛,姜蜜说完瞬间白了脸,南宫柏知道她快撑不住,挥开拦住他的宫人快步奔向栏杆。
“柏儿!”
“皇兄!”
“拦住陛下!”
三两侍卫一齐跳上高台,拼命摁住南宫柏衣袍一角,险险将飞出半个身子的陛下拉回,一时不敢松手。
乐潇扶着气愤不已的太后赶来,高台上发生的事她们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若非有皇后作盾,高玉舒此刻已被侍卫们拿下。
“你!你!当真是疯魔了!”太后痛心疾首,指着高玉舒,不知说何是好。
“姑母如此疼爱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哀家的?!你口口声声质问哀家是不是高家人,哀家若不姓高,你已经早在冬日就因高热惊厥而死,哪里还能等得到宫里的太医!”
高玉舒闻言有所触动,似乎记起了幼时高太后对她的照拂,掐住姜蜜的手微松,姜蜜呼吸顿时急促,胸腔剧烈起伏。
南宫柏被侍卫死死压住,挣扎间额上青筋暴起,目眦尽裂,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将人护在怀里。
高太后看着眼前的闹剧痛心不已,难受得直捂着胸口顺气,“舒儿,别再错下去了!”
高玉舒闻言落泪,喃喃道:“可姑母,玉舒想救父亲和祖父啊!”
高家纵然谋反,可她从小在高家长大,那些都是她的亲人,上上下下这么多条人命,她做不到让他们通通去-死,做不到……
“你放了皇后,朕立刻下令释放高家人。否则,皇后若有闪失,朕便剁了高家人。你不信的话,试试。”
南宫柏挣脱不开,只得开出条件诱哄,希望高玉舒能放过姜蜜。
下一瞬,高玉舒钳制姜蜜的手慢慢松开,摁住南宫柏的侍卫亦松手,他慢慢上前靠近,想将姜蜜拉回来。
空中忽然一声鸣笛作响,高玉舒瞟到南宫柏眼神瞬间狠辣,心下警铃大作,伸手欲将人重新制住。
果然,南宫柏纵使爱姜蜜,也不可能为她而放过谋逆的高家。
高玉舒知道自己中计,唯有牢牢抓住姜蜜这根稻草,才有活命的机会。
不料抓住姜蜜的手顿时一痛,高玉舒猛地收回手,南宫柏当即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匆匆奔下高台。
一番折腾下来,姜蜜痛得小脸煞白,额上全是虚汗,嘴唇也哆哆嗦嗦。
怀里的身子轻飘飘的,南宫柏又惊又怒,内侍也着急大喊:“快宣太医!快宣太医!”
……
高台之上,已经没了盾的高玉舒与几个侍卫缠斗,高太后此前从不了解高嫔会武,今日发生的事让她仍处于震惊之中。
乐潇看着与侍卫打斗不相上下的表姐,担忧地扶着母后的手安抚,若是再擒不住人,只怕她皇兄会让弓-弩手上。
真到那时,高玉舒必死无疑。
忽然,一声不起眼的石子滚落声响起,高玉舒缓缓倒了下去,露出背后一脸懵的谢屹。
乐潇松了一口气,太后也是。
侍卫们让开,乐潇上前察看一番鼻息,见人还有气,挥手让侍卫们抬了下去。
“参见太后娘娘,公主。”谢屹作了一个揖,上前低声对乐潇道:“有臣在,公主放心。”
乐潇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谢屹,觉得他定有什么事瞒着她,于是故意道:“你来这里多久了?宫人为何不通报?”
谢屹清咳一声,讪讪道:“刚来、刚来。”
乐潇眼睛一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屹顿时焉了气,老实交代:“公主明鉴,臣算准陛下皇后今日该有此一劫,便在此处潜伏,暗中相助。你瞧——”
谢屹说着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几颗石子,颇有一些得意。
他原以为要多抛几次才能砸中高嫔,谁知运气不错,竟然只用了一颗。
乐潇闻言点头,并未搭理谢屹,转身看向未央宫的方向,似轻叹又似放松般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