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回转,这些秦王遗贵们已经低声探讨完,她便轻轻将身体贴到苇席上,再三行礼后慢吞吞的从地上将自己拔起来,厚重的华服好像给孩子的行动造成了不便,跟在成年人的身后退出去时有些踉跄。好在她并未带任何玉佩珠串,只是简单系了一个香囊。行动间并未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
退到侧门边上,跪在门边的仆从虚扶了她一把,引着她向长者们的方向拜,又侧身不受那些遗贵们的回礼。
来自太后的侍从沉默着跟在少年人的身后,暗暗打量着她,直到两人缓步绕过廊庑,转身又拜,长者们再回礼后,他才从早早就候在阶下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根短小的乌木手杖。
“长者还未走远,用杖太过失礼。”他还未将手杖递过去,就听到身前的孩子糯糯的说。看上去是不愿手杖击地的声音让那些老者听到。
少女并未着如今在娇娇们间流行的打扮,反而是秦人少年的打扮。侍从闻言只是将手杖握在手里向前半步,虚虚的搀扶住男装少女,低声道,“奴失礼了。”
少女有些支撑不住,点点头便一手撑住侍从的胳膊,低声道,“今夜归家,我便为王上卜算王孙血脉是否纯正。”这是夏太后的命令。华阳太后是王上嫡母,而夏太后则是王上亲母。
即使忍受着双腿的疼痛,透彻的双眸也没有分毫动摇,坚韧的不似平常的贵族娇娇。侍从心里暗叹,不论传言是不是真的,这卓氏的继承人不良于行却是千真万确,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如华阳太后所说,是与天地沟通的代价了。
今日是为孝文王举行虞祭的日子,祭典自至阴之时开始,至阳之时结束。在落葬之前对亡者的祭祀统称为奠,在落葬后第一次祭祀便称为虞。
以虞易奠,是为亡者魂归矣。
虞祭的地点选在了旧王都栎阳的宗族墓地群内。嬴秦先祖以栎阳为都只有34年,这里并没有咸阳的威仪,但却处处体现了老秦人的沉稳。与夯土台阶式的咸阳宫不同,这里还是单层夯土木构宫殿,远没有咸阳宫和凤翔行宫高大。但祭祀的高台却异常宏伟,神官丧祝们高居台上赤足起舞,摇动的铜铃被风,带上九宵云端。
卓氏族长尚,为丧祝,此时正在栎阳旧王都内。族中大多数人都前往旧王都为助丧,只有不良于行的卓玖被留了下来应付同样没去助丧的旧贵们。
新王于庙内,着斩衰裳,苴绖,手握丧杖端坐于庙中。宽大的白色细麻深衣外披着粗麻孝衣,腰上的绞带由两层组成,内为革带系韨,外衬白丝腰绖,冠绳缨、菅屦。两位太后、王孙宗室们以及宫中女眷跪在新王身后,用一寸宽的麻布条从额上交叉绕过,再束发成髽,垂目静默。
其余女眷、朝臣皆着丧服跪于堂外阶下以示哀悼。
重孝之下,却无人哭泣。丧祝着吊服,又自高台下,于堂前舞,钟磬奏哀乐。新任秦王冷脸看着卓氏族人的祭舞,想起他们的族地好像就被封在栎阳附近。卓氏随宣太后来秦至如今恐有四五代矣,楚人善祭,卓氏一直为祭官。
听闻卓氏有子幼时便凭口断天命,不知今日可来旧宫否?秦王低眉敛目,随着哀乐的声音一拜再拜,余光中扫到自己的嫡母,如今的夏太后,心思又转到了楚人身上......强秦中,楚人是否太多了些?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4)。一国之中,祀之主竟是外人,即使弱如韩国,恐怕也相当少见吧。先前是秦晋联姻,从宣太后之后又常与楚国结为姻亲,朝中过半的臣子都是楚人。
如此,当是强秦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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