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佑的壮汉家丁和马车夫都是五花大绑,武佑的身体虽无束缚,但衣领子被归黯吊着,逃无可逃。
他对上了段栖椋的眼,瞳孔都要炸了,大声求饶:“瑱王殿下,小民有眼无珠,怠慢了王妃殿下,求王爷恕罪啊!”
本想跪下,可碍于衣服上的重量,他只能半弓着身子。
段栖椋看了归黯一眼,归黯心领神会,质问道:“喂,你当真不知王妃身份?”
“小、小民当真不……知……”武佑瞟了下阮葶嫣,最后一个字低如蚊纳。
刚虎口脱险的女子因过分的隐忍而下巴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你敢说蟾露未报我的身份?”
归黯眉梢一扬,笑容不减,“回禀王爷,这家伙撒谎了。”
段栖椋挥了下袖子。
归黯招呼道:“就地取材吧,把这家伙和他的下人都塞进他们马车里,押到……”
“放开我!”武佑激烈地打断他的安排,“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吏部尚书武昼!抓了我,我爹一定不会放……”
“嗒”的一声闷响,武佑像突然被人抽掉了魂儿似的,瘫倒在地上。
归黯拍拍手上本没有的灰,努努嘴,“这下清净多了。来两个人抬他上车。”
阮葶嫣无暇关注武佑等人的关押之处,转到段栖椋面前,急切地问道:“王爷,蟾露呢?蟾露她为了保护我,受了很重的伤!”
段栖椋自然不会回答他,是萧晦开了口:“回禀王妃,王爷发现您留下的线索后,第一时间过来营救你们,如今蟾露姑娘已经被送医了。”
阮葶嫣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王爷,王妃,请上轿吧。”萧晦打开了轿帘。
阮葶嫣温顺地点点头,蓦然发现街道两旁有序地跪满了人。
她一下愕然,这么说,适才的所有——包括她被武佑胁迫,都被这些百姓看了去吗?
双脚霎时如拴了铁锤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了。
不觉间,腰间陡然多了一丝温热,她连忙仰起脸,从段栖椋冷淡的瞳孔中看到了局促不安的自己。
“我……我只是有些倦了,还能自己走。”
即便确信了对方肯定看到了自己的唇动,可那只大手还是牢牢地扣着,丝毫未动。
她的身子被微微提起,步伐轻盈且根本不由自主,完全依着段栖椋的节奏前行。
穿过百姓的跪拜,尽管眼见他们都低着头,但阮葶嫣仍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禁头皮发麻、脸颊滚烫。
好不容易上了轿,轿帘一下,多出来的温度便立时抽走了。
阮葶嫣胸前细细起伏着,回想之前在皇宫的那次,此刻才意识到段栖椋看着跟个冰块似的,手掌竟如此的热!
轿起,平稳又快速。
阮葶嫣考虑着该怎么向段栖椋表达谢意,可转念一想,若不是他不随自己归宁,她又怎会在大晚上的和蟾露出去找吃的?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他在红稀楼,她又怎会心烦意乱地跑到那黑漆漆的地方,遇到了危险的武佑?
如此推导下来,左右都是对方的不对!
但,若没有他的及时出现,她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阮葶嫣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前因与后果、恩情与怨忿,究竟怎么算才能厘清呢?
正纠结着,她双眼突然瞪大起来。
“王爷,我们这是去……阮府吗?”
段栖椋看她的眼神总是漫不经心的,两息过后,才缓缓点了下头。
阮葶嫣咬了下唇,“既然如此,那请停轿吧,我一人回去。”
狭小安静的空间里,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磨牙声。
阮葶嫣莫名心虚起来,蹙了蹙眉,小心地扬起脸,“王爷,我知您不愿与我回去,我自己可以……”
话才说了一半,她的手猝然被托住了。
段栖椋摊开她的掌心,用食指在她手心慢慢写着字。
熹微的烛光透过灯笼映在他俊美的脸上,他的双眸平静地仿若一泓清泉,瞧不出任何情绪。
“闭……”
阮葶嫣原本极为谨慎认真地念着第一个字,可第二个字的起笔还未完,她便不由分说地收回了手,顺便无声地翻了下眼皮。
“不用写了,我懂了,我闭嘴!”
段栖椋的手指在空中停了一会,见她的唇不再动,才又放下。
眼下,一个不会说,一个本就话少还被命令了“闭嘴”,是以轿子再次陷入了如雪的静谧,直到达到了目的地。
轿停下不足一刻的功夫,轿帘与轿身的空隙便被光亮填满了。接着耳边传来数人匆忙的脚步声。
阮葶嫣见段栖椋一动不动,自己也有样学样,尽管心中疑虑重重。
少顷,只听轿外有人致礼:“微臣阮谦,拜见瑱王殿下。”
顿了顿,声音又响起:“微臣这便派人去唤王妃殿下……”
“不必了。”阮葶嫣朗声道,“伯父,葶嫣也在轿中。”
她说完,便要起身出轿,却被段栖椋按了下肩膀。
高高在上的瑱王殿下兀自走了出去,还捎带手地把轿帘给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