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薰的声音甜中带媚,语气温柔至极,却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阮葶嫣的心上。
她要离开王府吗?她会离开王府吗?他允许她离开王府吗?还有,她舍得离开王府吗?
许多问题一股脑涌了上来,她快速甩了甩头,终于鼓起勇气向段栖椋望去。
“一切听王爷的安排。”
她勉强地笑着,如同黑暗中颤巍巍燃烧的火苗一般。
只是段栖椋尚未做出反应,萧晦最先沉不住气了。
“阿漪,你不要再闹了!王妃的玩笑岂是你能开的?”
漪薰不乐意了,撇撇嘴,“萧晦,这哪里是我在闹了?明明是王妃心胸宽广,想成全我与老大——”她讨好地冲段栖椋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老大,我斗胆了。”
归黯也跟着插进嘴来,“阿漪姐姐可不是‘斗’胆,她是‘西瓜’胆、“车轮”胆、‘太阳’胆,那~么大!”说着还不忘手里比划着。
萧晦不耐烦地敲了一下他的脑壳,“闭嘴!别再火上浇油了!”
三人的互动,被阮葶嫣看在眼里。她的心头一下生出了怅然与酸楚交织的复杂情绪。
怅然在她想起自己与师姐妹们也曾是这么亲密无间的关系;酸楚在由于她的存在,生生阻碍了有情人成眷属。
思及此,她越发觉得自己适才的决定没有错,当即对段栖椋福身道:“妾恳请王爷迎娶漪薰姑娘过门!”
她想通过让出王妃的位子,来减弱另一方对十惑庵的威胁;她也想用实际行动向段如砥证明,用自己和十惑庵来威胁段栖椋,是大错特错的推论。
尽管有些对不起漪薰——毕竟是自己把靶子生生丢给了这个本就苦命的女子,但她也想好对策了,稍后她便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包括她与十惑庵的关系,都一字不落地坦白给段栖椋。
她相信,王爷会理解她,并且也一定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漪薰的。
“王爷,妾想说——”
她刚吐出几个字,却见段栖椋猛地划了划手臂。
“可,王爷,妾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她不想走,她还没说完呢!
但,星天和月海到底还是最听男主人的话,就连蟾露为了破坏她的成亲计划,而“反了水”,硬生生地把她扶出了书房。
眼下,书房中只剩段栖椋、萧晦、归黯和漪薰,这四人了。
夜色暗沉,只有几点星辉晃动,好似也在认真聆听着漪薰的讲述,而做出的回应。
萧晦神色凝重,“长公主莫非已经知晓阮姑娘的身世了?”
“我看未必。”漪薰轻快地摇了摇头,“若长公主的目标是阮姑娘,她没必要这么直白地挑明。所以,她的目标仍未改变——”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地朝段栖椋扭了过去。
段栖椋的脸沉了几分。
“哎呀,没想到那么精明的长公主,这次算盘是打错咯!”归黯夸张地道,“咱家老大可是由内而外地不近女色,区区一个阮姑娘,如何能令他改变心意呢?”
漪薰强忍着笑意,附和:“我也这么觉得,人家阮姑娘不仅貌若天仙,性格和人品也是世间难觅的,若是嫁给普通人家,那还不得让人家夫君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呀。可惜,偏偏对上了咱家老大……”她故作严肃地道,“对了,我偷听到的内容里,还有阮姑娘对老大的评价呢。”
“是什么?阿漪姐姐,你快讲,别让我着急呀。”归黯像个孩子似的晃动着漪薰的手臂。
“阮姑娘说,老大他——听也听不到、说也说不出,能帮上长公主什么啊!”
归黯“噗”的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漪薰一脸的义正言辞,“老大,没想到这阮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可可爱爱的,居然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等东西找到后,你千万不要放她回十惑庵,必须让她寸步不离地服侍你,任你摆布!”
“阿漪姐姐说得对!”
不知不觉间,段栖椋的脸色已然黑了两度。
厚道的萧晦实在看不下去漪薰和归黯一唱一和地调侃段栖椋了,赶紧站了出来,“胡说八道!老大是那种人吗!阮姑娘那么说,也是为了帮老大摆脱长公主的纠缠罢了,怎么能是说坏话呢!等东西找到了,向阮姑娘解释清楚,她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谅解王爷的,王爷也可以表露自己的真心——你们眨眼做什么?眼睛不好就去看大夫……老、老大!”
他这才发现,段栖椋的脸已经完全与周围的漆黑融为一体了。
一时间,书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久,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开始抱怨:“都怪你们,老大生气了吧。”
“哪能怪我?都怪大哥,什么叫看破不说破,他非要直接把皮球戳漏!”
“喂,是你们最先开始的!怎么都怪到我头上了!”
“当啷”一声,一盏砚台被扔到了地上。
随之,一张字条也飞到了众人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