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急来急去,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外面已雨住天晴了。
可蟾露脸上的乌云却没有半天褪去的意思,她站在窗边,不安地眺望着合虚师太禅室的方向。
“你是在担心我们的计划不成,还是担心我真的会对她动手?”
一道幽幽的女声好似剑风一般掠过耳畔。
蟾露额上的青筋猛然一跳,登时单膝跪地,“卑职有错,请主子治罪!”
段如砥用茶盖拨了拨茶面,示意绾峥在门外守着,以防旁人偷听。随后懒洋洋地道:“你罪在哪里?本宫怎浑然不觉?”
蟾露的鬓边渗出了细汗。
“还是说,你已经改投别主,对本宫生愧了?”
蟾露以最卑微的姿势匍匐在地上,“主子明察!卑职对主子从未有过二心!”
“够了!此刻可不是你主仆二人争吵的时候!”
郎青霓大袖一挥,坐到了段如砥身侧,同时挡住了她射向蟾露的视线。
段如砥依旧笑意晏晏,“青妹,别看这尼姑庵又小又偏僻,但这里的茶,却是你想象不到得好。来,喝一杯试试。”
说着便将适才吹温的茶杯递给了郎青霓。
可郎小姐却丝毫也不领情,一下推开,“不喝!”
段如砥见她拒绝,也不气恼,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道:“你放心,你祖父、父亲和叔伯,都不会出事的。”
“你教我怎么放心!”郎青霓原本就是眼眶通红,此刻更是控制不住地氲起了水雾,声音也颤得令人心酸,“我以为你能帮我想个好法子,没想到你居然来找瑱王合作!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躲在你府里,让他们将我与父亲他们一并抓走算了!”
段如砥一手抚上她的下颌,轻轻将她的头扳到与自己对视。
“你就这么不相信七皇叔?”
郎青霓咬了咬牙,“我不相信你会相信他!”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啊。”段如砥沉声“呋呋”地笑着,“幸好你没有做我的七皇婶,不然那瑱王府,还不得让你拆了啊!”
郎青霓脸上一红,“那只是莲妃娘娘的暗示罢了,我根本不会答应。”
“是啊,可即便你答应了,你也成不了瑱王妃。”
郎青霓压了压眉,“所以我看不惯他,明明早早设好了陷阱,只待猎物上钩即可,却还要拉别人出来遮掩。你可知,我父亲陪他玩什么‘盲射游戏’,是对我们郎家多大的侮辱吗!”
“七皇叔向来如此。哪怕是帮人、救人,他也要‘画蛇添足’地让被施恩者感到不堪和怨恨。”段如砥三指并拢,按了下她的胸脯,“也正因他是这种人,我才会肯定他能万无一失地救出郎大人。”
正在此刻,只听绾峥机警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王妃回来了!”
蟾露“擅作主张”地站起身,开门去迎阮葶嫣。
阮葶嫣进入斋房,开门见山:“郎小姐,我答应帮你的忙。”
郎青霓有些意外,但段如砥却神色依旧。
“不过,此事不能让王爷知道。不然,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每逢初一十五、清明中元,为郎大人诵经一日,来超度他的亡魂了。”
段如砥眼中的“稳操胜券”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让七皇叔置身事外,七皇婶,你对夫君可真是情真意切啊。既然七皇婶如此胸有成竹,想必是已经想出了好计策?”
阮葶嫣垂了垂眸,“没有。”
郎青霓苦恼地揉着眉心。
“但我相信,公主一定早有了万全之策了。”
她笃定着,笃定着对方一定有备而来。
郎青霓将目光移向了身边人。
段如砥的脸上再无半点笑意,手托着半歪着的头,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蓦地勾起了唇,“好吧,本宫认输了!”
*
郎智吾因“南肃北肃”一案,连坐了全家。不日他即将被处斩,而他的家人,正被流放发配到寒北一带。
幸好段如砥提前得到消息,派人将郎青霓从郎府提前偷出,这才不至于令郎家“全军覆没”。
除了郎家,凡是考卷中提到了“南肃北肃”内容的考生,包括三甲在内,至少百号人,全部被投入了天牢。原本空荡荡的阴森之处,一时间竟“人满为患”。
后来空损去劫狱,空手而归不说,还让朝廷提高了警惕。是康提建议将“重犯”郎智吾单独关押,而积极响应并承接下来的,则是大皇子段汝础。
是以,郎智吾如今正在段汝础私宅的地牢之中,森严和惊悚程度与天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老问题,潜入大皇子府容易,但将人完好地救出来,太难!”
明明是二八年华,但长久的殚精竭虑在郎青霓的眼角竟刻下了几道细纹。
段如砥则与之完全相反,一派气定神闲,“郎大人若是还关在天牢,我可能要另想个法子。但他既然已经被移交到了大皇子府,那对于我们就有利多了。青妹,难道你不清楚我这个皇弟是个什么‘德行’吗?”
郎青霓眼前一亮,“腰牌!”
“不错!”
段如砥笑眯眯地凝视着阮葶嫣,“七皇婶,你一定能办到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