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签收。”快递员将一个红色的、扁扁的包裹递到了方夏手上。
方夏一言不发地接过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用笔在包裹外壳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方夏”这两个字力透纸背,快递员不由多看了两眼。
录取通知书是来自a大的,包裹的外包装上就印着。
a大是在国内综合排名前十的大学。
最近是录取通知书发放的高峰期,一天送的快递里十个有九个是录取通知书。他录取通知书送的多了,送到像a大这么好大学的倒是没有几个。果真字如其人,写出如此好字的人考得也不会差。快递员在心里暗暗感慨。
他在签字单据上拍了照便准备离开,可是抬头却见到方夏冷得似冰的一张脸。女孩子面容清秀,五官线条流畅柔和,眼神却是冷冽如水,她面上没有一丝喜色,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来自a大的录取通知书,而是一包可以随意丢弃的餐巾纸。
平心而论,方夏只是表情冷了点,她不笑的时候天生就是冷脸,只是拿着a大的录取通知书却依旧无波无澜,这冷脸上就很有些如丧考批的味道了。
是高考发挥失常了吗?要不然为什么拿到这么好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不高兴?a大虽然是很好的大学,却也不是并不是最好的。快递员有个也上着高中的女儿,知道高中生早六晚十二的辛苦,于是对方夏多了几分同情。
唉,就算是发挥失常,以后也一定有机会发挥出真正的才华嘛!快递员在心里为方夏的冷脸找出了原因,但是又不能直说,于是拐弯劝道:“小姑娘成绩真挺好,恭喜啊!高考好了,赶快放松玩一玩。”
方夏本来都打算关门了,听到快递员恭喜她,惊讶地抬起了头。她见到快递员笑意盈盈的眼睛,不由笑着接话道:“是啊,终于解放了!高中学得累死啦,暑假要赶紧放松一下啦!”
她笑与不笑简直就是两个人,面无表情时仿佛冰山,冷漠得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牙齿也会一下露出来洁白整齐的八颗,笑容十分有感染力,看着既乖巧又活泼。
“那就好啦。”快递员对着方夏摆摆手,说道:“再见”
“再见。”方夏一手将录取通知书抱在怀中,一手对快递员摆了摆。
快递员还有快递要送,见方夏笑出来便放心了,于是不多停留向外头的电梯走了过去。他的步速很快,一下就走到了一个拐角,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快递员“哒哒”的脚步声渐远,方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了下去,终于,“叮”的一声,电梯来了。方夏听到快递员走进了电梯里,随着电梯的下降,唯一的声源也消失了。楼道里又是静悄悄的了。
“谢谢你。”方夏无声地对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拐角口说道。
她关上门,将录取通知书随意地丢在桌子上,然后拿起了手机看消息。一条新消息都没有,爸爸妈妈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昨天她特意跟父母说了今晚录取通知书会送到,她想着或许父母会看着这特殊的一点上回家吃饭。可父母还是没回来,和无数个往常一样。
其实方夏高考没有发挥失常,考上这个大学就是正常发挥,她很知足了。她也很高兴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祝福她,只是她又实在高兴不起来。她看着那个红色的、充满喜庆气息的快递,却连一点拆开的欲/望都没。
她对快递员说“终于解放了”,可是实际上她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被解放”。她的心沉甸甸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又或者是被挂了个秤砣。
方夏觉得这可能是饿的,于是她打算出门整点东西吃。
她一向是想出门就出门,反正她的父母也不在家,打招呼也找不到人,只能是对着空气。她的父母总是不在家,从方夏很小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呆着了,所以方夏从小就是“无拘无束”地“想走就走”。也因此,上学之后无论是干啥,小到结伴上厕所大到上老师办公室重默,她都下意识一个人。她没注意别人,于是没觉得自己不正常,直到和她亲近些的女生告诉她别人都说她是“独行侠”。
方夏奇怪地问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就算在学校里不是这样,在家里也应该是这样吧?那个女生惊讶地说,我们是小孩子啊,出去不都应该有大人带着吗?
方夏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是全世界都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人。
小时候还会因为父母不陪自己多想,长大些也就不难受了。时间长了,方夏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父母在时间上吝啬,但是在物质上却很大方。他俩给了她足够的钱,所以她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没人做饭就到外头吃一顿,吃得还挺不错,只是偶尔会有些孤单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方夏可以肯定对自己父母而言时间比钱重要,要不然没道理在钱上对她大方,在时间上却又是如此吝啬。只是自己对他们而言,与他们的私人时间相比,到底孰轻孰重呢?方夏不清楚这一点。这种问题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想过了,但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答案。
十几年都没想出来的问题哪是一时就能弄清楚的?方夏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可找不到答案,她又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心里头没装东西是个空壳,上头还闷闷的像压着东西,方夏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不小心就要被压成渣了。她思索一番,走到楼下的甜品店买了一杯冰茶和两个蛋挞一个可颂三明治,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点东西再说。
她晚饭还没吃呢!肚子填饱了说不定心也就被填满了呢?
可方夏才吃了一个蛋挞就没了胃口。她不甘心地咬了两大口可颂三明治,不相信自己食量仅限于此,可强咽下去之后心更堵了。方夏无奈地放弃,她狼狈地将剩下的食物打包好,打算饿了再吃。
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她懒得回去,便索性走到了家旁边的公园里。方夏小时候就经常到公园里头玩。当时她年龄小,公园对她而言便格外的大,里面的事物也格外新奇,很像一个探险乐园。而且无论春夏秋冬,都能在公园里听到虫鸟的叫声,和她总是安静得像坟场的家相比,简直生机勃勃得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现在方夏长大了,曾经“庞大”的公园也就小了,逛着也就只能算是消食了。
只是……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