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昏昏沉沉时,司元恍惚又回到了他的新婚之日。
那天,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大费周折、几次登门求亲,结果娶到的「沈家长女」只是一个长在乡下的村姑沈嫣。
他骑马走在街上,感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异样目光,花轿后边被抬走的嫁妆,哪像是嫁女儿?只能算是打发乞丐!
当他把新娘接进府邸,跨门之时,那个没见过世面的沈嫣居然紧张得绊住了门槛,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司元脸上难堪极了,只是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数。
他们又一起走进礼堂,他的父亲显宗因身体不适,卧床休息,只有孟贵嫔等妃嫔前来观礼。
才刚要向长辈行礼,沈嫣不知为何又没站稳,把一旁摆着的火盆给撞倒了,火盆滚到沈嫣脚下,她蒙着盖头看不清,不知怎么就踩了一脚,吓得又喊又跳。
一屋子人都哄堂大笑,孟贵嫔也忍俊不禁。
“不必拜了!把她送回房去。”司元积攒了一肚子怒火,随手丢下他与沈嫣同握的红绸。
于是,蒙着红盖头的沈嫣直接被送回新房,府中为来宾设宴,司元也无心茶饭,只是草草应付。
夜晚,司元回到卧房。
坐在床边的沈嫣,依旧蒙着红盖头,一听见开门声,连忙站起,向司元行礼:“大皇子。”
司元一言不发,直接走向卧榻。
沈嫣从盖头下方看见司元的脚步,赶紧蹲下为司元脱靴子。
不想司元却突然甩出一个字:“滚。”
沈嫣讪讪缩了手,站远了一点。
司元就自行睡了,没再搭理沈嫣。
次日清晨,司元醒来后看到,他昨晚脱下的喜服已经被收拾走了,身边整齐叠放着家常的衣服。
他坐了起来,看到沈嫣还站在原地,也已经自行卸下盖头、换了衣着。
屋里多了几瓶插花,散发着些许香甜的气息,取代了他昨晚带回的一身酒味。
他穿上衣服,走下了床,走到沈嫣身边,意外发现,原来传言中粗俗不堪的沈家庶女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只是形容有些憔悴。
“你就这么站了一夜?”
“奴婢……奴婢不知该去哪……”沈嫣呼吸急促,好像很紧张,也好像很害怕,几乎不敢抬头看司元。
“奴婢?”司元不由得感到好笑:“你一个官宦小姐,怎么自称奴婢?”
“那……那奴婢应该如何自称?”沈嫣眼神闪烁,双手相互揉搓,像个犯了错误、又不知所措的下人。
司元皱眉,没好气地作答:“我们已经成亲,以「你我」相称便可。”
沈嫣忙屈膝一拜,唯唯诺诺:“奴婢记住了。”
司元无奈,微微叹息。
“我以后……以后记住了……”沈嫣终于改了口,却是那么不自然。
司元往前走了几步,在桌旁坐下。
沈嫣忙将沏好的茶,倒了一杯,双手捧给司元。
司元接过,抿了一口,又放回桌上,站起之时,不经意手划过沈嫣的膝盖。
沈嫣突然叫了一声,差点又摔了,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个时候,司元留意到了沈嫣的膝盖:“你腿怎么了?”
“奴婢没事……我是说我没事……”沈嫣连连后退几步。
司元上前,直接掀起了沈嫣裙摆下的裤腿,看到膝盖红肿、小腿上也有斑斑伤痕,像是被棍子打伤的。
他又拉起沈嫣的手,果然如他所料,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
这一瞬,怜悯之心油然而生,他知道了沈嫣昨日为何总也站不稳,也知道了沈嫣在母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好养伤吧。以后晚上到床上去睡,别这么一站一夜,更伤腿。”
没想到,就这么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竟让沈嫣感动涕零,激动得眼泪直流:“谢……谢大皇子……”
司元不禁又一次叹气,他实在难以想象,沈嫣出阁前究竟是被欺负成什么样。
一年后,沈嫣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司蓉。
沈嫣坐在花园中,抱着女儿晒太阳,一脸幸福的模样。
“你知道……我小时候是多么渴望有亲娘关爱……我一定要好好爱我们的蓉儿,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儿。”
司元只是略略一笑。
又过了两年,沈嫣生下了一个儿子,生在冬季,偶染风寒,咳嗽又发烧。
而这个时候,恰逢司元遭到孟贵嫔陷害,当着众臣的面,被他的父亲显宗狠狠训斥了一顿。
司元不堪受辱,一气之下扬言要离京,显宗大怒,立即下令要将司元全家流放到永昌。
司元心高气傲,一刻都不愿多留,转头就回府收拾行装。
沈嫣很害怕,央求司元:“你就跟官家求个情吧,要走……也得等孩子病好了才行啊……”
“官家事事都听孟贵嫔的,难道你要我跟那个贱人低头吗?”司元气得满脸通红,肆意对着沈嫣咆哮。
“可是……可是孩子正在发烧……按照大齐律法,年幼的孩子可以免于流放之刑……”
“我再跟你讲一遍,我绝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跟那个贱人低头。你听不懂吗?”
面对固执的司元,沈嫣流着眼泪跪了下来:“就算我求你……我从来没求过你……求求你……为了孩子……就委屈这一次……”
司元顿时怒火万丈,吼声如雷:“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言罢,司元拂袖而去。
沈嫣望着司元离去的背影,咬着手指,失声痛哭。
午后,司元再次回到卧房,想看看沈嫣有没有收拾好,却发现沈嫣并不在房中。
丫鬟告诉他,沈嫣回母家去了。
成婚之后,沈嫣习惯性足不出户,从没回过母家。司元深感不解,来到沈家去寻沈嫣。
一进沈家后院,他便听见正厅内传出沈嫣哭哭啼啼的声音:“母亲就收留这孩子几日吧……该吃的药我都抓好了,过几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