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阳伯府门前极是热闹,临街百姓和商贩皆驻足于此,津津乐道着这大喜事。
街对面的商贩仰头瞧着,啧啧称赞道:“云阳伯府的大小姐从小就貌美过人,如今入选是意料之中的事。将来若是能做陛下的宠妃,这骆家也能跟着沾光了。”
另一个商贩点点头,笑了笑道:“谁说不是?你瞧瞧京兆韦氏,那滔天的权势不就是因着前朝有精明能干的宰相,后宫又有太后和皇后坐镇啊。”
骆鸳月撇了撇嘴,满脸不快道:“不过是一个庶出入宫罢了,还要咱们都在门口候着,真是给她骆霜时脸了!”
她是白氏所出的嫡女,向来颐指气使的很。瞧不上聪慧貌美的庶姐,也瞧不上安静内敛的庶妹,自以为奇货可居却不料这次采选直接被刷下来了。
风头都被骆霜时占了,她自然觉着不痛快。昨儿回来时气的砸了好几个瓷瓶,若不是白氏拦着,早要闹到全府皆知了。
白氏心里头也是堵得慌,想着昨日太夫人那般大手笔,想是将积年的好东西都给骆霜时傍身了,想着便有些肉疼。
如此便也罢了,昨夜云阳伯难得没去那妖妖娆娆的贱人屋里,反倒是来了正院。她很是得意了一会儿,不想云阳伯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骆霜时入宫的体己钱和嫁妆可有准备好。
按照规矩,秀女入宫亦可备体己钱和少数的几个箱笼作为嫁妆。
白氏简直气得要吐血,可她是嫡母,这时候又不能装死,权衡再三才添了些体己钱和几样精致玲珑的首饰,就是这些都让她心痛了整整半宿,今早险些起不来床。
因此瞧见女儿还在这儿说着这些不懂事的话,脸便沉下来了,轻斥道:“若是你有本事,今日这般出尽风头的人可就不是她了。说来说去还是怪你不抵用。”
骆鸳月听了这话愈发气了,张嘴就要反驳,不料余光就瞥见云阳伯和骆霜时正一同走过来。
素来在儿女面前严肃的不得了的云阳伯此时脸上也含着温和的笑意,正对骆霜时嘘寒问暖。毕竟这个女儿就要入宫了,临时抱佛脚也得好好关心一番,以后要是出息了,他也跟着沾光。
骆霜时对这个父亲没有丝毫好印象,不过是个虚情假意,贪恋美色又生性淡薄的男人罢了,当年姨娘咽气时派人去请他来,他想也不想就干脆拒绝了。
一个陪伴了自己十年又曾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他都丝毫情面不顾,这样的男人骆霜时当真是看透了。
骆鸳月瞧着骆霜时今日衣饰极是华美,勾勒出窈窕有致的玲珑身段,那腰肢更是纤软。玉颜雅致,那双美人目却十分勾人心弦,平添几分娇媚之色。
骆鸳月一时看呆了,却也不肯承认骆霜时的美貌,她犹自愤懑不平地低着头一声不吭。
白氏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方才,我已经让下人将箱笼搬上马车了。一会儿马车停靠码头边上,路途遥远只得坐船北上,霜时一定要万事仔细,谨小慎微,莫要得罪了宫中贵人才是。”
骆霜时笑了笑,和声道:“这些是自然的,多谢母亲再三嘱咐,女儿必定铭记于心。”
云阳伯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酝酿出几分不舍道:“此去山高路远,将来你若能得宠,做出一番名堂,为父亦感欣慰,也不负这些年家族对你的养育了。”
骆霜时心里头愈发觉着不适,白氏和她这渣爹果然是“天作之合”。一个刻薄抠搜,一个虚情假意。
她勾了勾嘴角,不再言语。
骆鸳月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头盯着骆霜时冷笑道:“能不能得宠要另说,怕就怕将来在宫里头一时不慎得罪了娘娘们,害了自己不说还要连累咱们,那可就不好了。”
骆霜时忽垂眸,声音闷闷的语气带着哽咽道:“原来,原来妹妹是这般想我的,姐姐虽不才,但祸害家族之事是断然不会做的。”
闻言,云阳伯立刻沉下脸来,对着骆鸳月呵斥道:“你闭嘴!今日是你长姐入宫的好日子,你这般出言不逊是意欲何为?”
“父亲莫要怪罪妹妹。”骆霜时赶忙为她求情,语气真挚道,“她年纪小,又一向是被母亲捧在手心里呵护长大的,性子骄纵些也没什么。”
云阳伯听了这话火气反倒没消下来更盛了几分,他指着骆鸳月责骂道:“你瞧瞧你姐姐还在为你说话,你呢?真是不懂规矩,给我回屋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人放她出来。”
骆鸳月不可置信地望向云阳伯,她死死地攥着衣裙,又狠狠地剐了骆霜时一眼,那眼神中藏着滔滔恨意。
白氏又气又怒,气女儿年纪小这种场合乱说话,又怒骆霜时这个卑贱的庶女竟敢在这儿挑拨,赶忙道:“伯爷别生气,我会好好教导月儿的。”
云阳伯不置一言,只摆了摆手让管家将骆鸳月带下去。骆鸳月登时又哭又闹,白氏亦是心里头难受却不知说些什么,她蹬了骆霜时一眼,这个贱蹄子真是素日小瞧她了。
“父亲也莫要生气了,保重身体要紧。”骆霜时满面关切道,又放缓了语气,“有母亲教养妹妹,您便放心好了,往后妹妹必然学着端庄沉稳的。”
云阳伯瞥了白氏一眼,沉声道:“鸳月若是有霜时一半便好了。说到底你也是个不会教孩子的,只会惯着,她往后若再这般不知轻重,便将人送到母亲那边听教。”
白氏的脸色又难堪几分,她忍着气不再说话。
骆霜时像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嘴角绽放出甜美的笑意道:“时候不早了,女儿该坐马车去码头了。就此拜别父亲,母亲。”
云阳伯微微颔首,骆霜时敛衽行礼,采音扶着她一步步登上马车。
坐在马车上,望着白氏气到扭曲的面容,骆霜时嘴角流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
马车渐渐行远,骆霜时放下帘子,采音笑着道:“奴婢瞧见夫人鼻子都气歪了,真是解气的很。”
骆霜时摆弄着手上的玉镯,心里头默默道:姨娘,我要入宫了。虽前路迷茫,但您也会在天上看着我的,对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不到,马车方才停在码头边上。时候尚早,只听得外头人声鼎沸,豫州的码头向来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