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刚洗漱完就马上进厨房开火,煮完身上又是汗湿一片,将碗筷摆在李栩面前时身体的热气扑面而来。
“吹风扇吗?”李栩问着,摁开,把风扇转了个方向对着他。
陆铭道了声谢。
接过面碗,李栩又想起来了:“我房间空调好像不制冷,风扇也吵得厉害。”
“我明天看看,等下先用这把。”陆铭说。
李栩侧头看了一眼他在吹的这把,是为了宴客准备的,有她腰那么高。
陆铭补充道:“吃完我给你抬。”
废人李栩心安理得地点点头。
吃了两口,她突然又问:“你为什么给我煮面?”
陆铭正在伸懒腰,T恤往上跑,露出一截腹部肌肉,他声音里带着点睡意:“你不是说你饿?”
“我说我想吃米粉。”李栩说。
陆铭似在回想,没有开口辩解,但面上表情有些怀疑。
李栩吸溜着面,含含糊糊地:“我把粉条包装袋拆了放料理台上了,你还跟我说了谢谢。”
陆铭个子高、视力好,坐直了就能看到后面的厨房,他望过去,确实瞥见了料理台上放着一个包装袋。
“习惯了。”陆铭随口答道。
话一出口,他面上又有些恍然。
习惯了替她煮面,便误以为今夜也会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所以就把放在眼前的米粉也忽略掉了,去取了柜子里的面条。
李栩也没有再做纠缠,“挺好吃的。”她说。
客厅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她吸溜面的声音。
李栩没有骗他,他煮的面很好吃,明明也是清水捞面,他煮出来的汤色就格外浓郁,乳白的汤汁、淡黄的细面、鲜绿的葱花、艳红的小米椒,她胃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不自觉就吃得有些着急,偶尔被烫得直吸气。
吃饱喝足,李栩搁下筷子,不文雅地打了个饱嗝,感觉浑身筋骨简直都被这碗热面打通。
这个时候,她才问:“你不吃?”
陆铭慢半拍地摇摇头,“我不饿。”
李栩挑了一下眉头,换了个有点沉重的声音:“节哀。”
虽然死的是她亲爹。
陆铭没有应这一声。
他方才确实是在回想许凤飞:许家三女,属李栩与许凤飞最为相像,李栩不曾和许凤飞同桌而食,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父女二人持筷的姿势一模一样。
李栩见他又在沉思,半玩笑半好奇,她拌了一下碗里剩下的几根面条,问:“你不会要守三年孝吧?”
陆铭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她的意思:“没有……不会,我没认作许叔义子的。”
李栩原本只是随口问,这下反而惊愕愣住,连声问:“啊?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是……?”
他分明在为许凤飞披麻戴孝,在人前是全了许凤飞遗愿,以义子的名义为许凤飞送终的。
许凤飞生前最在意的就是后继无人,否则就不会有她这个老三的存在,陆铭又是有恩必报的性格,只怕是当初收留他时,许凤飞就已经存了私心。
陆铭慢慢地说:“许叔没有提。”
他抬头看了李栩一眼,补充:“许叔对我,比对你们好。”
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没有分寸,但现在面前的人是李栩,她会理解的。
李栩果然明白了,她稍微思索了一下,便猜测:“为了陆家?”
虽然爹不疼妈不爱,但陆铭也是陆家的独子,身上有生恩和养恩要报,但姓氏却只有一个。
陆铭点头。
猜是猜到了,得到了肯定答案,李栩还是觉得无言以对。
许凤飞为了一个许姓弃女,又为了一个陆姓忍痛割爱,所谓对他好,就是不让他陷入许陆不两全的境地,情深意重半天,争夺的其实不过是一个家族姓氏。
李栩托着下巴打量陆铭,他的神情倒是很平静,看不出来他是否对周旋于两个家族感到困扰。
她一时好奇,问:“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所谓姓名,除了姓氏表示归属于某个家族以外,名字也象征着家人的某些特定期许。
陆铭的姓氏显然不足以给他以归属,那除此之外,铭字,记也,“陆铭”二字,是否也有可能包含家人的镌刻、雕琢之意?
陆铭再次开口,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我是铭字辈。”
他的名字是义务教育登记入学之际,他母亲才临阵磨枪所起的。
姓随父族,名为辈分排行,既没有祖辈关切,又不带父母期许,再简单不过。
李栩静了一下,才笑道:“那我也算铭字辈了。”
这是善意的安慰,陆铭抿唇,似乎是默认了李栩的说法。
实则在联城,女性是没有排资论辈资格的。
“那你呢,为什么叫李栩?”大概是生意人走南闯北的原因,陆铭的联城口音并不重。
但李栩以前是播音室的,还是听出来陆铭喊她的名字时尾音更重一些,显得有些紧张。
李栩回想了一下李连胜的说法,引述道:“我爸说,我的生命力很强,栩栩如生,所以叫李栩。”
当然这个说法也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逼问出来的,在那之前,她就是李栩,李栩就是她,有什么好问的。
知道身世真相后,明明一切照旧,但她在李家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个窃取身份的小偷,况且栩和许同音,似乎总时时提醒她的来处。
受人抛弃,又为人抚养,命运柳暗花明,陆铭点头表示了然,这个名字确实很适合她。
二人对坐一会儿,陆铭问:“你明天就回去?”
李栩:“后天,你什么时候开工?”
“会休息一礼拜。”陆铭说着,率先站了起来,“早点睡吧,到时候我送你。”
李栩收拾着碗筷,应了声好。
陆铭率先关掉了风扇,一只手就把它抬起来,立在了她房间又回房。
李栩去了厨房,把碗筷放在洗碗槽里,却不急着洗,她把料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