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征这一走，便是整整五日。
云心堂的变化却称得上翻天覆地，直接由秦管家出面，将里面大整肃一番。
庆喜和那个洒扫的妇人都被抓了起来，柳三春也是后来才听人说，杨璧本来推荐的账房先生，就是那妇人的小叔子。
后院的杂物房被打开，所有货物重新清点，没两天，新的掌柜和伙计入了店。
正赶上发月钱的日子，柳三春一去就被叫到二楼。
这是她第一次上云心堂的二楼，除了几间雅室，最里面还有一间厢房，用屏风隔成内外两室，麻雀不大五脏俱全。
原来掌柜的在二楼还有一间处理事情的房间，闲时还可小憩。
足见秦家对下人宽厚。
即便如此，依然喂不饱贪心的豺狼。
柳三春敲门，里面响起新掌柜的声音，她只觉有些耳熟，且年轻。
待见到对方真容，她还真愣了一下，新来的掌柜竟然同她有过一面之缘！
竟是第一次去秦宅时，一直跟在秦管家身后的年轻人，好像叫什么“广泽”。
柳三春印象中，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小伙子，年纪约莫二十左右，长得还算周正，办事很利落。
倒没想到，他会成为云心堂的新掌柜。
“柳娘子，过来坐吧，正好有些事还要问问你。”
广泽从桌上取过一本账册，道：“你看看，这可是你丢失的那本账？”
柳三春接过来，仔细核对过后，点了点头。
广泽轻轻皱了下眉，绕过屏风，忽然从里面抱出一沓厚的账本，语气不虞道：“我们在杨璧家里发现不少账目，再把从前他交上来的从府库里取出，发现错漏不少，这件事，还得拜托你，将这几年的账目一一整理出来。”其实不算家里，而是他另租赁的库房。
杨璧也算得上谨慎，但潼安就这么大，以秦家的能力，都不用翻地三尺，很快就找到他的藏货之处。
广泽是跟着秦管家去的，亲眼见到那十几箱逍遥散，饶是再稳重，眉心也突突跳个不停。
杨璧其人，实在太过胆大！这都够抄十回八回的了，他哪里来的胆子！
柳三春看着高高一摞账册，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顿了下，道：“不知掌柜的何时要？”
“不急，你慢慢做。”说着，他走到身后的百斗柜前，从右下角的抽屉里取了什么东西出来。
待转身，柳三春看清是红纸包。
“这是你上月的月钱。”
柳三春接过来，觉得分量不对，也没避讳，拆开纸包，发现里面不止五钱银子。
广泽不等她出声询问，主动道：“你的试用期过了，秦管家还特别嘱咐，核对旧账，要另外付你工钱。”
可里面是整整三颗小银锭。
柳三春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银锭可不是银稞子，一颗就是足足的一两，三颗，就是三两——这也太多了！
“哦对了，夫人之前特地叫我过去一趟，说是家中有些陈旧的布料没地方放，让我拿过来，看你是否用得上，若能用上，就带回家去。”
柳三春瞬间明白过来。
她还有些犹豫，广泽却开始“赶人”，“柳娘子，时辰不早，我这里还有不少事需得处理，你先回去吧，所有的账本，我稍后让人送到你屋里。”
看他桌头，确实凌乱地摆了不少东西。
柳三春不再多言，安静地回了后院。
开始算账前，她盯着桌面怔怔发了会儿呆，这才动笔。
这日过得不算安生，除了剩下的两个小伙计，连厨娘都逮着空来寻了她一趟。
都知道她在新掌柜屋里待了两三刻钟，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们心有惴惴也是正常的，所以来她这里打探消息。
柳三春好不容易将人应付走，跟着广泽新来的两个小伙计便捧着大堆账目过来，将账册放下后，其中一个又出去一趟，抱回好几匹布。
颜色确实不够鲜亮，但都是上好的料子，其中还有半拉绸！
柳三春看得直皱眉，其中那个细长眼的小伙计机灵道：“柳娘子不必有负担，咱们老爷夫人都是顶好的人，往常家中有剩余过时的布料，也会赏给我们带回家中。”
另一个圆圆眼附和道：“正是，秦掌柜还说，算这些烂账不比平日里的那些，麻烦得紧，要你多用些心，慢点不怕。”
柳三春反应一下，才晓得他说的秦掌柜是广泽。
秦夫人这么大的恩典，着实让人有些……吃不消。
或者，也是另一种让她“闭嘴”的方式。
柳三春本就不想同此事有任何牵扯，立刻不再纠结。
这日因着核那些旧账，柳三春回得晚了些，黑豆照旧躲在暗巷中等她，见着她出来，摇着尾巴欢快地跑上前，哼唧个没完。
柳三春手上抱着两匹布，秦夫人送的不少，一次性拿不了，她准备分几次拿回去，是以腾不出手来摸黑豆，但她冲着黑豆安抚几句，也只有这时候，脸上才有个笑模样。
她这幅神情恰巧被从二楼走下来的广泽看在眼中，后者脚步一顿，等她走后才继续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今年实则还未及弱冠，但身为下人，很早就跟着跑腿打杂，并不讲究那些，又因周身一派稳重，很得秦管家信任。
这次来云心堂，也是存了试探的意思，若他真能把这一摊子料理清楚，以后在秦夫人面前也是排得上号的。
跟他出来的两个小伙计也是秦宅的家生子，得过老子娘提点，人又机灵，见他下来立刻迎上来，“掌柜的，现在回吗？”他们改口改的倒是顺溜。
广泽只剩一个老爹在庄子上当庄头，平素就住在秦宅后排的下人房。
闻言点头，一行人很快闭紧店铺后离开。
柳三春不知道广泽看到了她，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今日已是杜征出门第五天，是不是探问得不太顺利。
她料想这件事或许没那么容易，但到底行与不行，怎么个章程，总得有个说法才安心。
杜征一走便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