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心并没有什么悲伤的,白果却有些畏手畏脚。
“要在那里埋着了,死都不能回到京城。”
“嗯,继续。”
顾怜心低头一边看信,一边督促白果继续说,却迟迟没等来白果开口。她疑惑着抬头,看着白果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姑娘……”
“嗯?”怜心做出一张释然的笑脸,“你且说吧,与我客气什么。”
白果犹豫片刻,将身侧的行李挪开,她搬着小凳子坐到了怜心身边,仰头看着情绪毫无波澜的主人公,好似平日顾怜心在念话本里的故事,而她在安静地听。
只不过现在,白果成了讲故事的人,而顾怜心却意外的将要成为故事里的角儿。
白果下意识去握住顾怜心的手,终是说了:“他们都说五皇子空有一张好面皮。皮下的是个不近人情,冷如寒冰的人。说他不学武也就算了,就连剑都握不住。若他能有点看家本领,六岁时就不会落湖,惹得残疾,只能推轮椅而生。我看他也就学了一手能看得过去的好字。”
“我们姑娘哪哪都比他好,偏要陪着他在那么远的地方受苦。姑娘要是真嫁去极北,恐怕是回不了家的,哪怕是新年……”
怜心听到最后,睫毛微微颤,转眼一瞬的失落便消散了,随之是她落落大方的回答。
“这我自然知道。”
她当然知晓了。那日大雪纷飞,她就是看着白果的魂魄被挡在城隍庙前,不被城隍使者引渡去阴曹地府。那时候她也意识到,客死他乡,连无常鬼都嫌弃她们。
“所以我不嫁。”
顾怜心伸手摸了摸白果的头,声音温柔却是极其坚定的:“除非,皇帝将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
白果一愣神,就去摸自己的脖子,摸到尚未身首异处的自己,她悻悻然吐出一口浊气。
“可姑娘不嫁,便是将自己的脖子推向刀口。”
怜心自然知道,可她又该如何。
女儿家捏信的手用力几分,忽然眼神一沉,像是抽离了魂魄一样。她笑道:“我若死了,是不是就没了这般麻烦的事。”
“姑娘又说什么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
白果着急忙慌地捂住了顾怜心的嘴。
话落,屋外有吵闹的声音传来。
两人相视,顾怜心立马将信封递给白果,自己十分利索地躺在床榻上。
能不被拦在外院的人,想必身份极不简单。
顾怜心心想,便见白果已将白帘帐撩下,脚步声停在里屋门口,消失了会儿。
是顾二公子的声音。
“大人里面请。”
那位大人没有说话,只听屋门咯吱,匆匆而来好些个人,但都不交谈,似是严肃着来探望顾怜心这个病人。
顾归清引人走到怜心榻边:“小妹不久前闹腾过,方才睡下。”
“撩帘子。”
女子的命令传入顾怜心的耳朵里,她记得这个冷冰冰又趾高气扬的语调,是元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祥英。
旁边白果看看顾归清,又看看祥英。
“姑娘刚睡下。”
可祥英不买账,厉声道:“我是代圣上与元妃娘娘之命前来看望五王妃的,我若见不到人影,你们便是欺君罔上,有什么下场自己应该清楚。”
顾怜心听了,先发制人撩开了帘子。
她的指尖撑着帘帐,脑袋却重重地垂着。
屋外透进来的亮光,照在她的脊背上,好像一只僵死的虫。从早至今顾怜心未吃一口薄粥,又兼毫无血色的脸,墨发凌乱地散着,祥英的角度只能看到雪白的肌肤,衬托一副濒死之人的样貌。
祥英压下惊讶,朝顾怜心福了福。
顾怜心捉着一小块的帘帐布,她缓慢抬头,装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祥英。
泛紫的唇,还有红肿的眼圈,怜心笑嘻嘻地说:“你们也是要带我走的吗?去哪里呢,我们去哪里呢?”
说着,顾怜心伸手要去够到什么。
祥英见状立马向后退了几步,虽仍谦卑地低着头,但看不到她的一丝敬意。
紧接着,祥英毫不犹豫地从袖中取出一白瓷小瓶,递给白果。
“给王妃服下,娘娘说了,就算绑着也要抬去极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