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后殿,走下台阶,到了广场之上,庾昭明请张昙去他宫中坐一坐,张昙自然答应。于是两人一同往东宫而去。
东宫与高盛宫隔着两道宫墙与宽阔甬道。如今庾昭明已入朝领礼部,为方便行事,东宫外院的东厢房便做了东宫属官和侍从的日常值守办公之所。庾昭明领着张昙入东宫时并未走甬道入内殿,而是直入了前殿。前院属官和侍从站立两旁向庾昭明行礼。庾昭明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带着张昙经由前殿去了后院。
东宫院落建筑也是一般的厚墙深堂。后院院落轩敞,一色红墙。庭中有几株高树,此时还是深冬冬眠之态。厅堂门口两旁各立着一位小宫人,见庾昭明他们过来,远远便行礼。入得堂上,曹嬷嬷上来行礼,又领着两位宫人来奉茶。其中一位便是昨晚随曹嬷嬷一起在官驿门口迎接她的那位年轻宫人青霜。
待放下茶,曹嬷嬷先向张昙笑道:“小娘子昨晚休息得可好?”
张昙说了声“好”,谢过曹嬷嬷的关心。曹嬷嬷道了声“不敢”,行礼后退了下去。
张昙四下看了看,道:“表哥这里仿佛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这话说得让庾昭明一笑,道:“你上次过来还是什么时候,哪里就说得上什么记忆中的模样。”
这是不相信她说的了。张昙哼笑了一声,道:“那年住在都护城中,只要入宫看姑母便一日几趟的往这里跑,那些我都记得,只是表哥不记得罢了。”
张昙这么说庾昭明便想起来,她这表妹从小便记事清楚,倒是自己因数年不见有点忘记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自然表妹自小聪慧伶俐,不似我一般忘性大。”
张昙到底是长大了,不必非要在这种事上争个输赢,只故意拱手行礼:“表哥贵人事忙,自然不似我这小女子一般只记这些琐碎小事。”
“好了好了,”庾昭明无奈笑着伸手往下压了压,“父王说你长大了,真该请他老人家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
张昙一笑而过。
端起茶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一事来,便朝文竹伸了伸手,又向庾昭明道:“其实这次我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刚刚在姑父哪里没来得及给你。”
文竹走了上来,手上多了一方匣子。
庾昭明身后的宫女接过匣子,双手奉了上去。庾昭明一手接过,见匣内,是十数册书籍。
“这是中土大儒注写的经书集注并一些文章选集。父亲辗转买到,想着你爱看,特命我带了来。”
庾昭明看着这一匣子书,笑道:“还是舅舅惦念我。”说着还抬头睨了张昙一眼,含义不言自明:不似这表妹,见面说了两句话便要淘气。
这话说得....其实来的这一路,张昙很想展现自己成熟温婉一面,只可惜她与表哥太熟,
有些印象实在难以抹掉。
她忍了忍,终究忍不住,带了森森笑意道:“表哥,适才那些笔墨纸砚是我一一亲手选的。表哥可是不满意?既不满意,那便还给我吧。”
庾昭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逗过闹过,更似回到小时候的亲厚时光。然而庾昭明到底长大,知道关心人了,笑过之后,端正神色,问起张昙这次上来都护城的打算。
张昙此行的目的刚刚在高盛宫后殿已经说明了,庾昭明却想深了一层:张家多年不参加捷尔金节了,为何此次过来了?
张昙明白表哥的意思,想了想道:道:“这次上来,我还带了家中的老铺头。说来看你和姑父是真,来看看捷尔金节也是真。另外,便是想看能不能再找到些新奇玩意儿。”
新奇玩意儿....
“可是家中生意.....”
张昙摇头:“家中都好呢。只是我如今大小也管了一点事,先前只在家中坐着,便是走动也只在积善城内,事情经得太少了,恰逢这次捷尔金节,父亲便命我上来瞧瞧。”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见张昙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庾昭明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你在城内好好住着。我母亲那宅子我命人再收拾收拾,收拾好了你再搬过去。”
张昙谢过了表哥。又坐了一时便起身告辞。
如今表妹既过来了,自然有时时相见的时候。庾昭明也不多留她,只让她再在官驿住两日,等收拾好了他亲自命人去给张昙搬家,又送出殿外,吩咐青霜一路送出宫去。
到了宫外,青霜向张昙行过礼,婉拒过待张昙的谢仪,待张昙马车驶离后才转身走入宫门。
张昙在官驿住了两日,到第三日早上,果然曹嬷嬷领着青霜并几个宫使,受命来替张昙迁居。
张昙自己带的人手其实足够,但表哥一番好意也不能推辞,当即谢过,便由官驿搬到了姑母的宅院中。
这座宅院位于内城延庆巷中,距宫城不远,恰好隔两道街坊,为当年姑母的陪嫁之一。姑母闲暇时候常至宅院短暂小住。姑母去世之后,庾昭明思母心切,心情黯然时,也常留宿。
张昙坐在车内,见巷内都是高宅大院,街道干净,少有人语。一时到了门口,早有内外管家领着家仆等候。见他们过来,行礼问讯,一丝不乱。
张昙先下后在曹嬷嬷的搀扶下直接进了大门。在堂上坐了坐,管家们同家仆都上来见礼。待见完礼,曹嬷嬷上来搀住内管家李嬷嬷,向张昙笑道:“这位李嬷嬷是宫中出来的老人,原来侍奉大王子的。”
又向李嬷嬷道:“大王子特意命我向老姐姐交代一声,张娘子如今一人上来,恐怕侍奉人手不够,请老姐姐多留些心。”李嬷嬷自然说些“自当如此,不需交代”的话。张昙也含笑温和看了看李嬷嬷:她对李嬷嬷有些印象。
曹嬷嬷这时便命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宫使便捧着许多匣子走了上来。
“大王子说他原本是打算今日亲自过来给小娘子迁居,只是身负公事一早出了城,便特意准备了这些,算作迁居礼。”
张昙谢过,又道礼重。曹嬷嬷笑道:“小娘子快别如此。这不算什么,小娘子只管接着。”又道:“大王子交代,让您只管住着,如在自家一般,千万不要拘束。又道这宅子平日里并不做日常家居之处,人手或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