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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1 / 2)

当年焉耆铁蹄踏破国境,权急之际,父王将曹森送到康国做质子,换取了康国与石国的出兵。后来局势稳定,曹森回国,作为补偿,父王将他提为议政王,地位仅在自己的辅政王之下。曹森抓住了这个机会,提出围困索绞之策,致使当年煊赫一时的焉耆持续流血,慢慢气息奄奄。

这么多年来虽然对外各国只知他这个辅政王,实则曹森对国事的话语权已然有超越之势。

嫡长子出身是曹扬从小到大的骄傲,而眼下,曹森快要将他的骄傲逼成自己唯一的优点。

这实在是让人悚然。

若是父王仍然年富力强,他自然会安心做他的辅政王,但是现在父亲年纪大了。曹扬觉得自己现在仿佛就站在一片沙丘之上,曾经自以为可依仗的一切都如流沙一般,逐渐流失,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日夜不停的流失。

他要寻找一片坚固土地。

大雪纷飞,就如他飞扬而无绪的思虑。

第二日起来,依旧大雪临门,即使在这冬行宫内也是厚雪累积,几乎寸步难行。侍从们正在卖力除雪,试图扫出一条道路来。幸而这些日子朝中无事,父王身体也安康,曹扬虽不喜于无法出门,心中也还平静,只是心烦。

吃过饭,他挥退了侍从和侍姬,独自坐在书房内消磨时日。忽然侍从报成先生拜见,曹扬命人请了进来。

成先生还是那般瘦削模样。往往人到了这个年纪,就开始偿还上天的恩赐,从皮肉开始,精力,颜色,直至寿命。成先生这两年偿还得比较快,脸瘦得厉害,唯余下骨骼和包裹着的皮肉。

“如此大雪天,先生如何还过来了?”曹扬亲手给成先生到了杯茶。

每年冬季,除王廷迁徙至冬行宫,各官员及其家眷也会一同迁徙。成先生在王府内谋了一个小职,又无家眷,曹扬便命他就住在王府别院之内。

“如此雪天,恐怕大王子一人独坐,老朽过来陪陪大王子打发无聊。”

曹扬一笑。

成先生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了句“今日之茶似颇为浓酽。”

“这茶虽清苦,却颇为醒神。先生喝不惯吧,我让人再上奶茶来。”说着曹扬命人送上奶茶。

“多谢大王子。如今老朽颇为惧寒,还是奶茶喝着更暖和一点。”成先生道了一声谢,又道:“外面寒风呼啸,大雪倾盆,大王子还饮如此清苦之茶,可见心内如火。”

曹扬虽饮清茶,却从来不爱什么起承转合。听到成先生这句话,他放下茶碗径自问道:“先生有以教我?”

成先生入王府两年来,早已熟知曹扬的秉性。他笑了笑,指了指屋顶道:“如此大雪,人迹难寻,鸟兽绝迹,唯有蛰伏。”

曹扬闻言,露出一个苦笑来。许久道:“我只恐怕此时蛰伏,自来年开春之时,草籽冻死,牛羊饿毙,满是饥荒。”

这话说得让人叹息,而成先生的叹息更有种自半空云端的缈远:“人若合了天道,其命维新。”

也许是清茶起了作用,这句话竟没有让曹扬暴跳如雷,只是问:“先生觉得他得了天命?”

成先生信奉黄老之学,这是在他投入门下之初,曹扬与之谈话之后就知晓的事情。曹扬体内涌着一团火,对无为二字天然抵触,因此这二年来他虽时常与成先生闲谈,于政事上却从未咨询过成先生的意见。

成先生摇了摇头:“天命,岂是那么好得?不过是有人做到了极致,让人以为他有天命罢了。”

这句话其实不比得天命好多少。只是,天命不可违,人力尤可为,曹扬虽然从不相信有不可违的天命,却也知道人力总比天命更易反转一些。

“先生可有以教我?”曹扬又问了一遍。

然而成先生今日过来只为闲聊。他从茶碗里摸出一把带着冰渣的茶叶,一面说,一面放一根茶叶。

先从利开始。如今照城扼守焉耆东出的通道,连同曹国边境一起收取高额关税。这是利。此利可不可破?

若是将来曹扬得位,如有必要,可破。可如今他仅为辅政王,因此不可破。

一根茶叶放在了几上。

其次德。困死焉耆,为曹国扫清隐患,为当年战死者报仇,为壮大国力,此乃功德。此功德,可不可掩盖?

曹扬摇头,功德显著,他无可掩盖。

于是又一根茶叶摆在了下面。

最后是身份,或说,命。曹扬为嫡长子,此乃无可争议之事。一根茶叶摆在了另一列。然而曹森虽非嫡长子,但其为二王子,且如今曹国与乌孙同盟,成先生于是拿起那根代表身份的茶叶,撕成两段,一段仍放回原位,一段则放在了代表利和德的两根茶叶之下。

至此,成先生将手中余下茶叶全放回了茶碗里。

曹扬不懂卜算八卦,他不知这还不是完整的一卦,若要成为完整的一卦,还差代表他身份的那半根茶叶。但是他不需要懂,他只需看懂这对比,而这对比昭然明朗。

“便无可挽回吗?”曹扬问。

成先生没有说话。

曹扬死死盯着那几根茶叶,尤其是那根代表身份的半根茶叶,渐渐仿佛蓄势待发的豹子,眼睛逐渐通红。终于,他伸手,拿走那根代表德的茶叶,然后,将它放在了自己的那半根茶叶之下。

“天无绝人之路,成先生。”他抬头,双目通红。

纷乱的思绪终于有了方向,风消雪停,一条路终于隐隐若现。他接着又拿起了利下那半截代表身份的茶叶,将它和自己的那一半一起拼了起来。“有了德,我的身份将无人可染指。”

雪光昏暗,几上,唯余几根凝冻的茶叶。

要如何抢走一个人的功德?若是庶民的功德,不过欺瞒恐吓,以势逼人八个字。可若是经邦纬国的功德,要抢,则只好盼那有功德之人先去“死一死”,不然,那些张冠李戴,指鹿为马,暗度陈仓如何使得出来?

当方向浮现之后,时间变得紧迫起来。曹扬站在廊下看半空上的雪,那些雪急急忙忙,上一片还不及落地,后面的已经连追带赶接踵而至。往年曹扬从不喜欢看雪,总觉得那些雪忙忙乱乱,毫无头绪,但是这一回,他好整以暇,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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