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君今天把长发散在肩后,用头发遮挡住嫣红的左脸。不过她还没张口,林婉一眼就看出她的不自然,也不开口问,林婉直接上手拨开碍事的发丝。
“别...”郑君还想捂脸,但林婉已经看到她脸上的指印。
“我艹他妈的,渣滓,”林婉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到凳子上,她看着郑君低垂的眼睑,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
刘欣圆听见她的喝骂,就知道郑君他爸又打人了。她匆匆拿出湿巾,绕过桌角,递给郑君。
“我爸喝多了。”她把湿巾敷在脸上,嗫嚅道,“我们聊天时还好好的。”
“多少次了,唉,他喝醉打完你娘几个就后悔,下次喝醉后还继续。”林婉忿忿不平,“典型的渣男语录!别听他狡辩!就该听我的,抡起椅子跟他对打!”
刘欣圆坐在郑君身边,轻叹了口气。
郑君家父亲养家,母亲是个全职主妇,刘欣圆见过她,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郑君底下还有个上小学的妹妹。
她父亲在外做生意,几个月不回家,一回家就看发妻不顺眼。也不过问孩子的成长,到家就和妻子吵嚷,说红了眼就上升为武力。
郑君说过,她也很吃惊平时一个瘦小的女人,和丈夫争吵起来时,歇斯底里,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刘欣圆真觉得三人里,也就林婉属于正常家庭,她家常年下着刀枪剑雨,冷刀子直往她内心钻;郑君家父亲角色缺失,又弥漫着暴力。
“我再忍忍,我上了大学就能逃离那个家了。”郑君声音有点嘶哑,全然不见平日的活泼灵巧。
林婉自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己站在一个朋友立场上,实在不该插手过多,也只能重重呼出口气。
“我们说分科的事吧。”郑君微微抬眼看向林婉。
刘欣圆从角落的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塞进郑君手里,也说:“嗯嗯,我们说说分科的事。”
她接着说:“我决定了我选文科,就留在107。”
林婉也坐在郑君旁边,“我也选文,我文科成绩更好。再说,泰中也比较重视文科。”
“啊,说好了大家商量,原来你们都已经决定了。”郑君嘟了嘟嘴。
“对啊,我和林婉明显倾向于文科。”刘欣圆也抿了口热水,“我们就知道你会犹豫不决,才想着约你出来。”
林婉:“我看你是理科成绩更好,你选理吗?”她说完,紧紧盯着郑君的眼睛。
郑君干脆趴在桌子上,脸色很是纠结,“可是你们都在文科班。”
“这是什么时候谈姐妹感情,我们在哪个班级,还能代替你学习不成。”林婉一顿劈里啪啦,“你可别忘了,我们下学期开始就是正式的淘汰制了。”
刘欣圆不像林婉那样步步紧逼,她敛眉道,“你别考虑其他人,就问问自己哪科学着顺心。”
“我,”郑君吞吞吐吐地往外蹦字眼,“我自己是倾向于理科,可是”
刘欣圆从后面捏了下林婉的胳膊,林婉悻悻地闭嘴。
她对郑君说,“舍不得我们?还是其他人?”
郑君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哎呀我说,是我们地理老师啦。”
林婉柳叶眉一横,“果然不是我们。”
刘欣圆觉得以郑君整天嘻嘻哈哈的性子,此时这样扭捏绝对有隐情,她语气平淡地说:“这去理科班又不是不上文科课程,顶多就是少几节课。干嘛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似的,整一相思病。”
林婉听出她的意思,她左手搂过郑君,语气带上威胁之意:“你对他动了什么心思,老实招来。”
“哎呀,人家就是动了春心嘛。”郑君抬起头,正视两位好友。
“醉了,”刘欣圆也忍不住吐槽她:“你军训喜欢上教官,上学喜欢上老师,你上班了是不是要喜欢领导?”
“人家是智性恋。”郑君炸着毛,看似对自己定位很清晰。
“你是显眼包!”林婉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揭下她的遮羞布,“你喜欢他什么,他喜欢你什么?”
“你们不知道,他对我是特殊的。”
“呵呵,觉得优秀的人总在偏爱你,你也不想想他带过的学生一批又一批,你凭什么让他另眼相看。”
“慕强罢了。”刘欣圆答道。
见两人一唱一和地讽刺自己,郑君忍不住大声嚷嚷:“你们好好说嘛,干嘛这么刻薄。人家也只是暗恋阶段而已。”
刘欣圆和林婉交换眼神,她俩私下讨论过,觉得郑君“花痴”属性外加“喜好老男人”,一定原因在于她的恋父情结。
林婉觉得身为朋友大大方方指出来问题所在,再试图解决。
刘欣圆却觉得郑君表面嘻嘻哈哈一副花痴样,本质却敏感又带有忧郁气质,再好的友谊也应该有个限度。
就像刘欣圆初一时,深度沉迷市面上的言情小说,有些人沉溺于手机游戏一样,这很大程度和自控力、约束力关系不大,就是一个阶段。你要独自经历并超越那个阶段,不然只能用外力约束。
刘欣圆回过神,她双脚自由地蹬着高脚凳,轻声细语地说:“郑君你先听我说,说句残忍的话,他、我和林婉可能都只是你生命的过客,只能陪伴彼此一段时间。你要对自己负责。”
郑君听完,她把装在包里的三串手链拿了出来,茶色串珠精致小巧:“我会再好好考虑的,谢谢你们。”
她把手链分给二人,神色不似刚来时的愠闷:“我才不想和你们分开,就祝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吧!”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见天色渐黑,就各自回去了。
刘欣圆拖着脚步回到三楼,窗外烟花阵阵,夜幕下一片姹紫嫣红,甚是喜庆。
她其实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想和朋友和盘托出她的一段过去。郑君暗恋地理老师,她则是“勾引”相同职业的人。
那是初二,她看不惯在班里作威作福、对溪闻钟颐指气使的班主任,男人甚至发动全班同学孤立“那个结巴”。这股怨气在他公开嘲笑溪闻钟父母双亡,猝不及防地在某个下午“举办”募捐活动,达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