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秋月这样心思单纯的人相处最是简单舒坦,她一颦一语都昭示着自己的情绪。
她道:“婢哪敢生殿下的气。”
“听这口气那就是生气了。”阿宛认错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那日在永恩殿,秋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未几多时,见周郎将带着昭意公主出来,胸口刚舒出一口气,却被厉声斥责。
心中委屈,这几日在宫中当差,都郁郁寡欢。
陡然听见蔺阿宛道歉,目瞪口呆,哪有主子朝奴婢道歉的,她连忙出声,“别别别,殿下,婢受不起。婢不生你的气了。”
最后一个“了”字宣之于口,嘴还半张着,阿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一个桃片进去,“说好了啊,吃了我的东西,可不许生我的气了。”
秋月噗嗤一笑,嚼了嚼桃片,甜香气味窜进口鼻,“好。”
随即想了要事,“哦,对了,宫中各妃一同发来邀帖,邀请殿下明日去琼液湖泛舟。”
“父皇也在?”
秋月摇了摇头,“听延福宫的内侍说,陛下在逍遥山。”
“这样呀,那我可不可以不去?”阿宛试探问道。
秋月又急了,“不行的!宫妃们第一次邀约殿下,不能拂了宫妃们的面子。”
第二日,秋月精心打扮蔺阿宛,上衣着鹅黄大袖襦,绲边绣着飞云纹,下裙飘逸,金线饰蝴蝶,翻飞流转,艳丽无比。上青丝上插着六支金步摇,随着她的步子左右摇晃。
她的妆容更是一扫往日的清丽淡雅——额间贴上金箔花瓣,眼尾眉梢淡扫胭脂,粉如桃花,口脂浓丽,今日一看倒是极尽富贵之色。
阿宛刚走下檐阶,见一抬雕花饰金的舆轿停在院中,旁边立着一位好久不见的老熟人,他肤色黝黑,一双白牙点缀在凌乱的胡子中间,亮得晃眼。
那人正是和周羡宁一道护送自己回宫的张成张副统领。
她笑眯眯道:“张副统领,皇宫一别,好久不见。”
张成亦是开心,满脸喜庆之色,“阿宛姑娘,啊不,见过昭意公主。”
“今日怎么来见我了?”
“卑职奉周郎将之令,前来护送殿下入宫。”
蔺阿宛了然一笑,踏足上了舆轿。
舆轿的帷幕放下,她迅速取下右耳的花蔓金珥珰攥在手中藏于袖间,突然“啊”一声,“秋月,我的珥珰是不是落在妆奁处了?”
秋月撩开帷幕,见阿宛的右耳垂空空落落的,心道不好,匆匆奔会殿中。
俄而,秋月未返。
阿宛开口问道:“张副统领,近日可还好?”
“回禀殿下,卑职近日吃好喝好,日子过得快活极了。”
阿宛笑了笑,“舆轿里面坐着发闷,张副统领陪我走一走?””
张成乐呵道:“遵公主令。”
阿宛下了轿,朝着院中竹影婆娑处走去,见离一众侍卫和宫娥足够远了。
她微撇头,目光看向身后,压低声音道:“张成,我姐姐哪儿如何?”
张成收起了鲁莽之色,眼神沉静如水,“苡之小姐放心,这几日卑职虽在京郊折冲府府,但密切关注宫中形势,知小姐顺利顶替公主身份后以向凤鸣山传了平安信。”
“多谢了。”
张成恭敬道:“苡之小姐客气了。当年在边关岑城,若不是陈家,卑职早已身死戎狄之手,现在的事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阿宛看了看这位旧日的家将,默了默。
八年前,她还是将门之女陈苡之。
“短短八年,边关、岑城、戎狄,这些熟悉的词好像隔世云烟一般,听着竟然耳生。”
“耳生?小姐你不知道岑州关氏的关妃吗?”
蔺阿宛心下一跳:“你说谁?!岑州关家?”
她突然想起昨日秋月清点宫妃贺礼时,正有关妃的送礼!
嘉和殿门,秋月急匆匆攥着一副新珥珰奔来,不防被阿宛问道:“秋月,关妃的闺名是什么?”
秋月被阿宛的严肃神情搞得一愣,“关...关明月呀。怎么了?”
阿宛和张成面面相觑。
可真巧,同在岑州贵女圈,她和关明月从小便认识。
而今日游湖泛舟上,关妃关明月自然也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