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王珠珍过去接起电话，是梁阿秀打来的，说白招娣的一顶帽子落在新桥了，让他们明天有时间过去取回来。
“明天你们都要上班，我自己去拿好了。”白招娣懊恼地敲敲脑袋，“唉，今天怎么回事！”
今天的晚餐本来就吃得挺晚的，再加上这么闹了一通，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梁志伟连忙去洗漱准备睡觉。
是夜，梁志伟躺在软软的被窝里，正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耳边却突然响起王珠珍的声音：“你妈是不是得老年痴呆了？”
“啊？”梁志伟的瞌睡一下子全被吓跑了，反应过来后愤愤道，“怎么可能！你不要这么多疑。”
王珠珍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老年痴呆的早期症状就是容易忘东忘西，你不觉得你妈最近忘东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么？”
“人上了年纪容易忘东忘西的不是很正常吗？我感觉最近我的记忆力也没以前好了。你就别多想了，睡觉。”梁志伟觉得王珠珍就是在大惊小怪。
王珠珍见他这样，懒得多说，翻个身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梁志伟却失眠了。这半年来的记忆纷纷涌入大脑，类似今天忘记带包、忘记带帽子的事情在最近半年确实发生了不少。好几次白招娣出门买菜忘记带钱，半路上回来拿，或者有相熟的摊主，就让她下次买菜的时候把钱带过来。还有几次她说过的事情一会儿便忘记。比如半个月前，有一回梁志伟的一个朋友送给他许多土豆，送得太多，白招娣决定分一些给同住在景芳的梁志胜。结果第二天下班梁志伟回到家发现土豆一个都没少，白招娣说白天忘了，吃完晚餐就给他们送去，可是吃完晚餐她马上又忘记送土豆的事情了。就这样拖了几天，准备送给梁志胜的那些土豆全部发芽了。当时王珠珍还说，早知道这样不如通知他们自己来拿。
莫非。。。母亲真的要老年痴呆了？恐惧像冰冷的湖水一样把梁志伟浸没。月亮的银辉透过玻璃撒进室内，勾勒出桌子、凳子、床头柜的轮廓，也像一张面膜一样贴在梁志伟的脸上。
梁志伟不知道盯了多久的月光，忽然听见隔壁白招娣的房间传来了哭声。梁志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母亲的房间，只见室内灌满了昏暗的橘色灯光和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白招娣坐在床上，两腿成一个“V”字形，头顶着如同鸟窝般蓬乱的白发，双手像喝醉酒似的在空中挥舞，一面哇哇大哭，身下有一大片水印子。
梁志伟吓得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颤抖着声音问道：“妈，妈，你在干什么？”
白招娣看到他，轻轻道：“志胜？你怎么来了？”
“什么志胜。。。我是志伟啊妈！”梁志伟心一沉。
“志伟？”白招娣歪着头，突然笑起来，“阿秀，你不要挑摆（杭州话，意思类于忽悠）我了，你怎么会是志伟呢？”
“妈！”梁志伟绝望地冲过去，跪倒在床边，双手握住白招娣的肩膀使劲摇晃，“你别吓我！”
白招娣伸手抚摸梁志伟的脸：“志伟，你真的是志伟！”
“妈，”梁志伟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盯着白招娣，“你到底怎么了？”
白招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说道：“志伟，你找到对象没有？没找到的话，你就跟珠珍凑合一下吧，小梅，小梅真苦，太苦了。。”说着白招娣又哇哇大哭起来，梁志伟被吓得也跟着哭，哭着哭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极刺耳的声音，像一万根钢针一齐通过耳朵扎进他的大脑，梁志伟疼的大叫一声，眼前突然一片光亮。
他感觉到他似乎是躺着，身下和身上都软绵绵的。梁志伟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头柜上的闹钟响发疯一样响着，身侧的王珠珍迷迷糊糊地抱怨他干嘛突然大叫。
原来是梦。
梁志伟的心跟擂鼓一样咚咚咚地狂跳，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难受极了。
这个可怕的梦和关于白招娣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的恐惧导致梁志伟白天工作的时候精神恍惚。珍馐馆倒闭之后，梁志伟先是回到原来的工厂去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是不久后那个工厂也关闭了。幸好梁申垚一直在工作的火车站恰好在招员工，梁申垚就把弟弟介绍进去，当了一名售票员。
在单位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天，梁志伟下班回到家，闻到一股菜香。餐桌上已经摆了一盘豆腐干炒芹菜和一碗番茄豆腐汤，白招娣正在厨房炒红烧肉。
梁志伟凝视着白招娣忙碌的侧影，要是母亲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可是，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变成了昨天他梦里那个样子，他该怎么办？
白招娣左手握着锅柄，右手握着锅铲，熟练地翻炒着。翻炒了一会儿，放下锅铲往锅子里倒入了一些酱油。油烟机上的灯光照着她脸上曲折的皱纹，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梁志伟看着有些心疼，连忙走过去，想要拿走白招娣手里的锅铲：“妈，你休息下吧，我来。”
“你回来啦，我都没注意到你。”白招娣看着梁志伟写满了疲惫的脸，用胳膊肘把他推开，“不用了，你工作了一天还是你辛苦，你去休息吧，我反正是在家待着，我来。”
梁志伟惊道：“妈，你没去新桥拿你的帽子吗？”
白招娣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帽子？”
“昨天你不是把帽子落在新桥了吗？”
“啊？有这回事吗？”白招娣想了一会儿，“哦对，我想起来了。唉，上了年纪，记性不行了。”
而后的几天，白招娣的情况就像一颗毒瘤一样埋在梁志伟的血液里，时不时会让他疼一下。精神恍惚的梁志伟好几次要么给错了票，要么找错了钱，差点被投诉。
而同在火车站工作的梁申垚，似乎这几天也不大对劲，总是鼻青脸肿的，头上居然还出现了一条蜈蚣似的弯弯曲曲、又红又肿的伤疤。
梁志伟便忍不住在吃午饭的时候问梁申垚背后那个伤疤是怎么弄的。
梁申垚深深地叹息，说是前几天和冯薇薇吵架了，她拿碗砸在他头上。
“薇薇？怎么可能？”梁志伟大吃一惊。冯薇薇当年在珍馐馆中做了三年的服务员，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不管遇到多少难缠的客人，她都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