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煞,眼神和毒蛇一样瘆人的男人。可是事实却大大相反,雷向东是个小个子的剃着寸头的男子,一脸的老实憨厚,讲话的语气也是轻轻的慢慢的。梁申垚着实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打老婆。他和冯薇薇的感情是真的不好,那天从头到尾两人基本没说过话,全靠雷蕾在缓和尴尬的气氛。雷向东离开的时候出于礼貌,梁申垚送了他一段路,陪着他走到小区对面的公交车站。
路上雷向东忍不住问梁申垚,冯薇薇现在脾气有没有好一点,还打不打人。
梁申垚当时的反应和白招娣现在差不多,不是你打她所以才离婚的么?怎么会反过来问她有没有打人?
当然梁申垚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是雷向东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苦笑道:“冯薇薇是不是同你说我老是打她?”
“是啊。”梁申垚点头,“还给我看过她额头上的伤疤,说是你砸的。”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唉,这个女人家真的是。。。”
梁申垚听得一头雾水,而雷向东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同情,仿佛在看一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判了终身□□的囚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梁申垚有些着急了。
“本来不应该同你讲这些,但是。。。毕竟你要同她过日子,还是晓得比较好。”雷向东指了指车站后面的一家小酒馆,“我们到里面去说。”
两人走进酒馆,大概是因为现在是下午,里面没什么人。他们挑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瓶黄酒和一盘花生,一盘冷切牛肉。
酒和菜上来了,雷向东先给梁申垚满上,然后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碰了一下杯,雷向东仰头就是一大口。然后告诉梁申垚,他根本没有打老婆的毛病,和冯薇薇结婚十二年,他只对她动过一次手。
冯薇薇年轻时和现在没什么区别,情绪极不稳定,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发火,找茬跟丈夫吵架,而一吵架就喜欢动手,举起拳头在他身上疯了一样的乱砸。雷向东一般都只是躲,从来不还手,直到有一次冯薇薇扇了他一耳光。她打他,骂他,乱发脾气雷向东都能忍,可是扇耳光实在是太侮辱人了。雷向东那次是真的暴怒了,所以狠狠地推了冯薇薇一把,冯薇薇被推得整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摔的过程中额头好巧不巧地撞在了椅子脚上,便留下了那道疤。
“从那以后,她见人就把那个疤给人看,说我家暴。又过了没几个月,我们就离婚了。”雷向东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着摇头。
而梁申垚现在的表情,就和当时的雷向东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眼中充满了绝望。
一直低头嗑瓜子的王珠珍这时突然猛地站起来,脸色比纸还要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大眼睛里隐隐有一层薄薄的泪水。
“你干什么啦?”梁志伟抬起头莫名其妙地问她。
王珠珍一言不发地离开茶几,走进房间,砰的一声重重地摔伤了门。母子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间就发火了。梁志伟咕哝了一声:“她跟冯薇薇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吧?”
梁申垚重重叹了口气:“她至少不打人。”
还是白招娣最先反应过来,叹道:“她肯定是想起小时候她爸爸打她妈妈了。”说着右手拉过梁申垚的手臂,左手的食指轻轻抚摸梁申垚手臂上的乌青,又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真当是虽骨啊!(杭州话,意为可怜)冯薇薇这个女的,下手也太狠了点!”她原本想跟梁申垚提出和冯薇薇离婚,可是儿子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如果再离,谁知道那些街坊邻居会传出什么话来。
“实际上,她也不是每次都那么狠,只有我们吵架的事情和姜楠有关系,她才会打得我身上挂彩。” 梁申垚抱住头,仿佛脑袋里面灌满了铅水,沉重得已经完全无法用脖子撑起来。
“什么?跟姜楠有关系?”白招娣的声音突然就提高了。
“姜楠最近生病住院了,小菱说她又要忙工作又要带孩子没空管她妈,所以我只好给她送饭,被冯薇薇发现了,跟我大吵一架,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真不晓得她到底在疑心什么?我同姜楠都分开这么长时间了。”过去,每当他想到和姜楠的那段婚姻时,只觉得自己委屈。而如今好像竟然有几分理解了姜楠的委屈,如果她那时和王镜真的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话。
“你还去管那个给你戴绿帽子的麦碧虎干嘛?”白招娣沉下脸,“怪不得薇薇要生气!”
梁申垚闭了闭眼,轻声道:“姜楠毕竟同我过了十几年,还给我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她病成那个样子,我不管她就没人管她了。”
今天梁申垚来看她,带来了太多令她暴怒的消息。要是按着白招娣年轻时的脾气,现在她一定会跳起来,冲到冯薇薇面前扇她一耳光,叫她不准再对梁申垚动手。或者强迫梁申垚不许再去管姜楠的事。可是如今,她脑子越来越糊涂了,身体也是力不从心,无力再去管那些事了。
“随便你吧,你开心就好。”白招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疲惫。
梁申垚喝干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起身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他该告辞了。
梁志伟留他吃晚餐,他说今天答应了冯薇薇要回家去吃,梁志伟也没有再坚持,将他送到了门口。
分别时,梁申垚又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白招娣,伸出骨节粗大的手在梁志伟的肩膀上拍了拍:“志伟,今后要辛苦你服侍妈了。”
梁志伟点点头:“你们放心。”
梁申垚走后,梁志伟取出放在柜子里的药,倒了杯温水,走到白招娣身边,把水跟药递给她,轻柔地说道:“妈,该吃药了。”
白招娣乖乖地把药吃了下去,朝沙发边上那一堆保健品努努嘴问道:“那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大哥刚刚拿来的啊。”
白招娣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点头:“哦对,他刚刚来过了。”
梁志伟的心仿佛被挂了一个很沉重的铅块,母亲的情况真的是越来越糟糕了。噩梦里的那些场景如同恶魔般,狞笑着朝他一点一点靠近,他甚至已经可以听到恶魔那令人心惊胆战的脚步声。
其时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把最后的金橘黄色光芒撒进客厅,空气中的浮尘在光线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