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她带你去看。”
***
陈寂是自己坐大巴车去市里的私立医院的。
医院人很多,门诊大厅里灯光昏黄幽暗,陌生人影重叠交错成一片。她在导诊台填了挂号单,拿着挂号单去挂号窗口排队缴费,然后乘扶梯来到了四楼的眼科诊室外。
出诊的医生主治儿科眼病,诊室门口堵满了抱着孩子等待叫号的家长。陈寂站在人群最后,周围护士维持秩序的声音和家长大嗓门的询问声吵嚷震耳,让她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眼眶也越来越胀痛。
“陈寂是吧?”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突然走到她身侧,瞥了她一眼问。
陈寂猜测她应该就是邻居李婶的女儿,点了点头说:“嗯,姐姐,我是陈寂。”
“知道了。你奶奶让我来陪你看病。”护士语气冷淡。
“谢谢姐姐。”陈寂礼貌向她道谢,注意到她掏出手机低头刷了起来,没有看自己,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漫长的等待过后,叫号机的语音广播终于响起她的名字,通知她可以进入诊室就诊。陈寂吃力地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艰难挤进了诊室里。
“叫什么名字?”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陈寂。”
“坐这儿来。”医生起身,让她坐在旁边放着一台小机器的桌子前。
“头放上面。”机器上有个小托槽,陈寂听医生的话,把下巴抵在了托槽上。
“转一下眼睛。”医生说。
陈寂想转动眼睛,却发现眼珠是僵硬的,当她看向两侧时,整个眼睛就会剧烈地疼。
“转眼睛,听不明白话吗?”医生拧眉冲她喊道。
“医生,我转不动,转了会疼。”陈寂解释说。
医生沉默了片刻,从小桌子前站起了身,问和她一起进来的护士道:“你是家属是吧?”
护士姐姐嗯了一声。
“让她去拍个CT看看情况,然后去办住院。”
陈寂有些心慌,起身问:“医生,拍CT是看什么的?我只是眼睛有问题,也需要住院吗?”
“不拍CT怎么知道里面长没长东西啊?”医生语气不耐烦,把病历本递给了护士姐姐。
长东西。
陈寂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咯噔一声。从小到大,除了感冒发烧之外,她还没有生过别的病。她理解的“长东西”的意思是,她得的可能是需要开刀动手术的那种病,是治不好的那种病。
护士姐姐喊了她一声,隔着拥挤的人群把她带了出去。
“姐姐,我这个病……很严重吗?”她喉咙发涩,轻声询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这个科室的。”护士姐姐头也没回。
“那我们现在去做CT吗?”
“先交费,交完费你自己去做,我还有别的工作呢,没空陪你。”
陈寂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
陈寂独自去CT室做完了检查,报告单显示的结果被医生诊断为眼眶蜂窝组织炎。治疗这个病不需要开刀手术,却仍旧需要住院观察,进行系统的保守治疗,治疗方式是每天打针输入含有激素成分的消炎药物,治疗周期为一周左右。医生开具完诊断单后,护士姐姐带她去住院楼办理了住院手续。
医院床位紧张,住院部的姐姐说,眼科病房目前找不到空的床位。后来,陈寂被安排到了心内科一间空着的双人病房内。之前住在陈寂所在床位上的病患刚出院不久,而这个病房中的另一个病患,在凌晨刚刚因为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而去世。
深夜,陈寂独自躺在潮湿闷热的病房里,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下来,不知不觉间洇透了枕巾。
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本该是她最幸运的一个夏天。
那个夏天,她以全市第三名的中考分数考上市实验。
可是那个夏天,也真的好难过。
好难过,陌生城市的空旷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