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赎南城有一些降温了,金家上下的所有人都换上了冬衣。 金家的饭桌上,难得出现了他们的庶子金得得。 “快,快,……坐下吃饭吧孩子。”环锛看见金得得,心里是高兴的,但因为不是他的亲娘,所以显得有些拘谨。 “哥哥快坐下,你看这桌上摆的,可都是你爱吃的。”金草草是个灵利又大方的丫头,虽然年纪小且又是个女娃娃,可和这一家子木讷的人比起来,显得话说的反而灵光。 金草草微不可查地递了个眼色,两边的小使就将金得得的位置调整妥当了。 对于金得得本人而言,上桌吃饭这事儿,简直就是鬼使神差。 ——今儿个早晨,一片清明之气笼罩着他的屋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唤醒。 放在往常,金得得还想不明白一些问题,可是搁在今儿个早上,他就忽然想明白了。 众人看着金得得,左右打量,瞧他是梳洗了才过来的,大体望去还像是个人,看来是想开了。 金面西不发一言,只是看着儿子。 “哥哥,吃菜。”金饕饕今天出奇的外向,主动给金得得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笋。他这一举动,自己没觉得什么,倒让一家子人都觉得惊异。 金得得面上依旧木色,但是心底里就像是滚了热汤一样。 “哥哥,可还记得单家?”金草草问金得得,就像是他兄妹二人本就很熟络。 “你是说单家?那个大户?”金得得脑海里迅速联想的是那天隔着墙听到的言语。 “是,咱们赎南城里数得着的,就一家姓单。”金草草说,对了一下,补了半句:“也找不出第二家去。” “怎么了?他们家估摸着是不行了,那些个人,没一个能扛得起事儿的。”金得得心里忖度。 “爹爹这里有他们家的一些个地契,还有一些铺子,想着哥哥拿去料理呢!”金草草平平淡淡地说。 金得得没有回话,他晓得这单家关联的地契和铺子,是环锛嫁过来时,嫁妆里自带的。 “是,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金面西说着,仿佛这件事情不容置疑:“你该晓得我们的苦心。” “好。”金得得果断回答之后,就继续低头夹菜。放在平常,他也许会别扭一阵儿,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有他的打算。 …… 赎南城的单家,早已经是旧年历史里的尘埃了。 原先屋楼满山、粮仓丰足的单家,现在只有一屋子的不肖子孙和一沓子烂帐。 单家老太太,真是撑着一口气没有闭眼,生生盯着这满屋不争气的儿孙。 单家的千大娘,原先是屋子里头照顾单家二小姐的,不用做些什么杂事。如今,单家的景况,根本养不起富裕闲人,于是,那些寻常杂役做的苦差事,千大娘也自己做了。 单家二小姐早已经嫁了人,只是,单家没落以后,二小姐那边也没了消息,不知道死活。千大娘并不是单家原本的奴才,只是后来才来的单家,与主雇并不亲厚,所以二小姐即便嫁去夫家,千大娘也没跟着去,就留在单家。 谁知道单家是个根劈福薄的,不多久就渐渐没落……直到那一回…… “我说千大娘啊,你不是早先有过男人吗?现在怎么样了?”王婶子来给单家送菜蔬米面,送完了有些疲乏,就坐在井口边歇息。 王婶子和千大娘打过几个照面,两人大约熟悉,也都怜惜对方的身世。 眼见千大娘这么一个原本骨子里有些内秀的女人,生生被这些苦差事劳役着,王大婶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千大娘笑着垂眼,“也别再提那些不相干的人了。” 王婶子是个有眼色的,也忙收住了嘴。 “那……往后你怎么打算啊?”王婶子接着问,“我看这单家阿……不是久留之地。” “能怎么办?”千大娘苦笑,“这家里头,我也没什么指望的人,我也无依无靠的。” “诶,我不是听说,你那女儿在找你吗?”王婶子听说有个光景好的小丫头,在暗地里派人寻亲娘。王婶子一听,几下估摸着,那“亲娘”八九不离十就是千大娘了。 “找我干嘛?我就是个累赘。”千大娘知道这事情,心里也是有些欢喜的。可是她打心眼里怕连累女儿,好死不死地再耽搁了她女儿的下半辈子去! “哎,你就是个操心的命!”王婶子看着她,又可怜起了自己:“我们这样的,都是可怜人喔!” …… 长生戏楼里, 千宿宿眼睛发直地盯着面前的屋子,不自觉有一些口渴,就摸索着寻出茶杯,倒了些水来喝。 他一个人呆坐在那里很久了。 别说别人,千宿宿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 昨天…… 千宿宿闻了闻,就发现自己的身上,满是说不清的味道。 “哎呀!”千宿宿有些懊悔起来。 “对了,这陶升是去哪了?”千宿宿这才发现陶升本就不在。 …… 申榭阁,几个管事的妈妈都在嘀咕。 “千兰黛真是有办法,那些小丫头都爱跑去她那里做事。” “那谁能拦得住呢!”“我要是年轻个十来岁啊,我也爱舔着脸去那要要甜头!” …… 阿京做了个梦: 阳光下,“焦裔”伸开双臂,迎着微风,他在看一艘“巨船”。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巨型建筑。那艘船在白天会闪闪发光,在夜晚,它内部也星光熠熠。 阿京看着那难以描述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梦中的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