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阿郎失踪了。
小梅找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找到人。
全村没人关心一个孤儿的去向,大家都说他是离村走了,她向村长求助,村长也说,“阿郎少年心性,爹娘去世,也许他不想留在这片伤心地,想出去闯荡一番呢?你不用多想,他闯出一番事业,说不定还会回来呢。”
小梅又去找对门的小娃,可他只是嘻嘻笑着,拉着她要陪自己玩,再也说不出那晚的话,问他阿郎去哪了,更是半个字答不上来。小梅不相信阿郎走了,可真要是女鬼把阿郎抓走了,她也毫无办法,每夜伤心焦急,盼望着有仙人来买酒,盼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盼来了仙人,就想着来求救了。
景风生知道这片大陆上有鬼,但他没见过,一般来说,也是鬼怕他们这些修士,不敢招惹。神鳞宗这种大宗门附近,竟然有鬼出没?
陆随问,“你们村以往也出过有人失踪之事么?”
他语气温和,安抚人心,小梅不自觉认真回答,“以前……好像也有过。”
她想了想,“大约十年前,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呢,有个乞丐流落到落梅村,我见他可怜,给他送过一碗饭,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她说得不太确定,毕竟乞丐沿村乞讨,今日来了,明日又换个地方也是常事。
“还有……”她循着记忆回想,“我记得爹说过,村西头的王婶家丢过一个孩子,那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她零零碎碎想起几件,时间贯穿几十年,有她见过的,又或是听说过的,这些事情单独来看还好,但凑在一起,却只能让人感到有种诡异的相似。
陆随并未再多问什么,安抚她道,“小梅姑娘,我们会尽力一试,帮你寻找阿郎下落。”
小梅喜出望外:“多谢、多谢各位仙长!”
她以往见过的那些修士都是眼高于顶,不把他们这些凡人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回碰上了好人,也许找到阿郎有望了。
“宗主,你有线索了?”
陆随摇摇头,抬手倒酒,清冽梅花香气弥漫开,“既然主人家送了酒来,暂时先放下烦心事,喝酒吧。”
“好嘞!”景风生立刻凑了过来。
瑶珠也端起酒杯。
陆随看向燕离,“师妹?”
燕离没说话,陆随就静静看着她,四目相对,两人进行了某种眼神交流,半晌,燕离才端起酒杯,“干。”
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景风生呵呵一笑:“干!”
这落梅酒清冽甘甜,众人喝得尽兴。
杯巡过后,景风生脸色泛红,现出醉态,拉着瑶珠说个不停:“师姐,你知道吗,我三十年来做得最大胆的事,一件是在演武台上硬抗灵雷,另一件就是跟着你们来找秘宝。”
“嗯嗯。”瑶珠比他醉得更厉害,靠着桌子,轻抚阿景狗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景风生嘿嘿一笑:“要不是遇上燕师妹,我没有胆子做这些事。我这人没什么想法,爹跟我说祖父在云山当过堂主,让我去云山修行,我就去了。在云山修行三十年,我一直说着祖上荣光,其实我内心很害怕,我怕我自己真是个修炼不成的废物,幸亏,幸亏遇上了师妹……”
他朦胧望着燕离坐着的方向,烛火摇曳,她的身影有些模糊,景风生举起酒杯,“敬、敬你,燕师妹。”
一杯下肚,人直接栽倒在桌下,细微鼾声响起,他彻底醉了过去。
燕离没说话,她微眯着眼睛看着景风生,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边人影晃动,是陆随坐在了她身侧。
燕离挑了挑眉。
灯影柔和了他面部线条,仿若无暇美玉,即使随地而坐,他身上仍有一种如坐仙台的淡然气质。
“燕离,还记得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吗?”
上一次……
她在酒仙台连战一百修士,赢得了那一瓮仙台珍藏的酒仙酿,和陆随在仙台上喝了三天三夜,大醉酩酊,酣畅淋漓。
记得喝醉之前,陆随好像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可她没听清楚。
眼下她也有些微醺,下意识就问出口,“当时,你跟我说什么了?”
“我说……”
他靠近了些,趁着燕离分神,一道昏睡咒落了下来。
“你——”
燕离一惊,眼皮沉沉,人已倒了下去。
陆随扶住她倒下身躯,凝视着她,烛火轻摇,他目光温柔。
片刻后,他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他走后不久,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爬了出来,它先是啄了啄燕离的手,见她不醒,在她手上踩来踩去,最终在虎口穴位上狠狠一啄。
燕离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一看屋内情形,立刻明白了什么,“陆随走了?”
麻雀小鸡啄米似点头。
燕离冷哼了一声,“还真敢暗算我,陆随,你完了。”
她纵身跃出了窗。
落梅村西侧是莽莽荒林,沉沉夜色里,黑影憧憧,密林中一星半点的幽光掠过,如同骤燃的鬼火。
四周一丝虫鸣犬吠也无,静得可怕。
陆随一人独行于林中,他脚步从容,不用借着任何光源,却能精准避开树干和枯枝,逐渐走进荒林深处。
前方忽现薄薄雾气,如同一道轻柔薄纱,周围景色变得影影绰绰。
陆随一步踏入雾中。
刺骨阴寒随之而来,眼前所见已不是密林,而是一片空旷荒地,幽绿色鬼魂在荒地上游荡,阵阵阴风吹拂枯草,满地骷髅碎骨,入耳满是鬼魂哭声,惨不忍闻。
幽冥地界,阴鬼之地。
这是他的目的地。
进入落梅村,他就隐隐有所感,此地阴气格外旺盛,再加上小梅讲述,他推测这附近应该存在一片阴鬼地,每隔数年,就会有不安分的鬼物掠走活人。
他一踏入此界,游荡的鬼魂立刻发现了他,向他聚拢过来。
陆随很客气,“跟你们打听一个人,你们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