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夜?”
看见从黑泥中站起的少年,姬嘉树震惊不已,“你不是在山海关城的地牢里吗?”
在离开山海关之前,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去看过被关在牢里的淳于夜。
淳于夜轻轻抹掉下巴上的泥点,声音无悲无喜,“我在哪里,并不由我。”
嬴抱月没有姬嘉树那般震惊,她伸手将姬嘉树拉到自己身后,直直望着淳于夜苍白如死人一般的脸庞,只问了一句话。
“你是淳于夜,还是白犬神?”
嘶……
听见这句话,姬嘉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句话的隐藏含义太可怕了。
姬嘉树一下子就明白了嬴抱月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和嬴抱月等人曾经被腾蛇神用神力瞬间转移过,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熟悉。
这种让一个人从一个地方瞬间出现在另一个地点的力量,实在是只有神灵才能做到的事。
淳于夜此时的样子,也十分接近在西岭雪山上他被白犬神附身时的模样。
不……他比那个时候更加可怖。
淳于夜沉默片刻,望着嬴抱月咧了咧嘴角。
“你觉得我是谁,就是谁吧。”
反正他从来无法成为他自己。
“阿夜,”云中君负手站在他身后,淡淡开口,“动手。”
“杀了她。”
淳于夜皱了皱眉,下一刻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斗起来,黑泥从他的小腿爬上他的身体,窜上他的后背,他后背有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一阵涌动,随后破体而出。
这一幕简直是令人熟悉又恶心。
姬嘉树泛起浑身的鸡皮疙瘩,一把攥住嬴抱月的手臂刚想出剑,下一刻一股大力袭来,他的身体被骤然抛起,甩下了高台。
“喂!”
站在台阶中段嬴珣一把接住被精准抛进他怀里的姬嘉树,噔噔瞪连退好几步,在霍湛和其他前秦老臣的拼命搀扶下才没有摔倒。
“珣儿,帮我看住他。有邪神,别让嘉树出手。”
嬴抱月的声音响在耳边,嬴珣头皮一炸,伸手全力圈住姬嘉树,愕然抬头,“邪神?”
就在抬头的瞬间,嬴珣看见了此生见过的最为可怖的东西。
两个血糊糊的狼头从淳于夜的肩膀两侧长了出来,半个狼的身子从他的脊柱后方爬出,他手肘上两侧同时长出两条血淋淋的骨头,半月的形状,像是剑一般。
和在西岭雪山上时相比,此时淳于夜和白犬神的融合程度显然变得更高了。
嬴抱月握着红莲剑怔怔看着这一幕。
云中君简直是不榨干淳于夜最后一丝血肉绝不罢休。
这样的形态,已经完全变不回人了。
嬴抱月看向淳于夜的脸,却已经看不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淳于夜连眼角缝隙中都渗入了黑泥,那双碧瞳的颜色被黑泥污染,变得浑浊僵硬,犹如嵌在泥板中的两颗珠子。
台上台下所有能看清这一幕的人都被骇得说不出话来,只有一个人在笑。
“淳于夜,”云中君望着在站在泥沼中一动不动的淳于夜,皱了皱眉,“你还等什么?快动手!”
伴随着他的一声厉喝,高台上黑泥飞溅。
“淳于夜”动了起来。
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就已经出现在嬴抱月身前,脸几乎贴到了嬴抱月的脸上,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翻折并高速旋转,手肘高高抬起,肘部凸起的骨刀以难以想象的刁钻角度刺向嬴抱月的腹部。
“淳于夜!”
嬴抱月瞳孔剧烈收缩,抬剑格挡,但从淳于夜腿上渗出的黑泥犹如藤蔓般抬起头,缠住她的剑柄。
嬴抱月剑柄一弯,猛地下压剑刃勉强挡住腹部的骨刀,可就在同一时间淳于夜左臂的骨刀已经扫向她的脖颈,嬴抱月猛地仰起头,骨刀贴着她的鼻尖扫过。
刚扫过的瞬间淳于夜抬脚,锋利的脚爪刺向嬴抱月的小腿,嬴抱月偏身闪过,小腿被爪尖扫到鲜血淋漓,不等嬴抱月退后一步,淳于夜肩膀上的左边的狼头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头顶……
等台下的姬嘉树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过了好几招,每一招都步步惊心,惊险万分。
嬴抱月几乎每一个瞬间都在和死神擦肩而过。
姬嘉树看着这一幕心跳简直都要停止了,他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浑身无力,嬴抱月将他丢出去的瞬间还点了他的穴道。
姬嘉树咬紧牙关,开始集中全身的力量去冲破穴道。
“春华,你冷静点,你不能去。”
嬴珣惨白着脸抓住姬嘉树,这下他明白嬴抱月为什么将姬嘉树甩下来还让他看着。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插手的对战,淳于夜已经不能算作人,而是个无差别杀人的恶魔。
“那是个什么怪物?”
天上的朱雀神看见这一幕都惊诧不已,下一刻化作红衣少年落到了高台之上。
一个黑衣女子同时出现在祂身后,站在淳于夜身后的云中君看到这一幕,眼神第一次有了变化。
“两位是要打破规矩吗?”
“别忘了,八兽神曾和太祖皇帝立下过誓约,神灵不得插手修行者之间的争斗。”
按照誓约,即便双方交战,兽神也只能在神子的指引下和对方派系的神灵互斗,不能直接对人下手。
红衣少年冷笑不已,指着和嬴抱月缠斗中的淳于夜,“你管那个叫作人吗?”
云中君笑了,“至少他和你们是不同的,依旧是人身。如果两位想要出手,就是在违背誓约,违背天道。”
“区区一个凡人造出这等不人不鬼的东西,还来和本神谈天道?”
“我倒要试试看天道到底站在哪边!”
红衣少年简直要气笑了,抬手一道红光朝淳于夜冲去,然而下一刻祂脚底的青石板忽然亮起无数道纹路,束缚住红衣少年的身体,下一刻祂掌心的红光消失无踪。
“朱雀?”
腾蛇抓住红衣少年的手臂,低头看向地上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