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并不知道某姬氏兄妹正在站在月光下揣测她和姬嘉树今晚在做什么,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今晚要做什么。 “那么老奴就先出去了,二公子和殿下如果有什么需要,可直接唤人。”来到姬嘉树院中一走进屋内,那位老嬷嬷一脸堆笑地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还关上了房门。 如果不是门没锁,嬴抱月这时真要怀疑这些人的居心了。 不过都到了这时,怀疑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她收回目光转而打量起被带入的这间居室。 她不是第一次来到姬嘉树的院子,但却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小院中的屋子。 之前她来的时候连堂屋都没进,只是站在院子里看了几眼。和姬清远与姬安歌两人所住的清安院不同,许是因一人所住,姬嘉树所住的小院是个一进一出的院子,面积比清安院要小一些,在世家子中也算是简朴的。 正房、厢房、下房与雨廊围成一个院子,中间空地草坪面积较大,山石上遍布剑痕,能看出一个少年经年累月勤学苦练的痕迹。 但此时就连这些山石上都贴上了红纸,院门口挂着的灯笼换成了红色,正房的窗棱上贴上了喜字,最里侧里屋内的卧榻也换成了大红色。随着他们进入,布置的宫人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她和姬嘉树与这一团红色待在一起。 唯一不那么红的就只有正房里屋外的一方书案,嬴抱月此时和姬嘉树就正站在这方书案边。 院中正房是书房套卧房的设计,嬴抱月看向身边码着满满竹简纸张的大书案,不难猜出这里就是姬嘉树的书房。 书案上因为码满了书难以下手,而下人们向来没胆去碰他的书,由此书案成为了整个房间中唯一免遭红纸红绸毒手的地方,然而看着站在书案边那个少女的身影,姬嘉树却还是觉得眼前一切都如此的红。 “你……” 姬嘉树站在平素读书的书案边,第一次觉得有些不自在。只因他从不在书房和居室会客,这里连椅子都只有一把。今天那些宫人擅自进来收拾了这么一通,什么都记得添却唯独不记得再添把椅子。 屋里其他还能让人坐的地方……姬嘉树看向里屋又猛地收回视线。 就只剩里面的床了。 姬嘉树看向神色如常的嬴抱月,微微叹了口气,将他平素读书的椅子拉了出来,“请坐。” 嬴抱月的目光落在屋中只有一把的椅子上,抬头看向他。 “我……我等下去让他们再拿一把来,你先坐吧。”姬嘉树不可思议地发现他能意识到这女子在想什么。 然而他还是猜不到她会说些什么。 “不用麻烦,我坐地上就好。” 嬴抱月看着他笑了笑,姬嘉树闻言一愣,随后愕然看着这人蹲下身居然真的就准备坐在地上,他浑身一震正准备阻止却发现嬴抱月忽然伸手从书案下抽出了一个蒲团,坐到了蒲团上。 “真亏你能找到。”看着坐在蒲团上后背靠着桌案伸展身体的少女,姬嘉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般这种地方都有,”嬴抱月笑了笑,“借用一下。” “请便。”姬嘉树摊手。 “然后,”下一刻嬴抱月坐在蒲团上抬头看他,“这守夜倒是要做什么?一夜都不能睡吗?” 姬嘉树愣了愣,随后看向她身上的伤痕,“你的伤还好吗?” “伤还好,之前处理过了,”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但我现在,非常的困。” 姬嘉树微微一怔,低头看着面前少女微笑着的脸庞。 她不说,真的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 但事实上她不累才不正常。今日一战,她比所有人的消耗都要大,哪怕是铁打的大汉此时都该瘫软了,但她却一直撑到现在,还无法得到安歇。 姬嘉树身侧手指握紧成拳,忽然对那个惯于玩弄人心的王子产生了一丝愤怒。 “我只要有能睡的地方在哪都没关系,”看着少年眼中的怒意,嬴抱月心底泛起一丝暖意,看着姬嘉树笑了笑,“不过一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一晚…… 没什么大不了吗? 对她而言其实是想尽快回到他的长兄长姐身边是吗? 姬嘉树看着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靠着几案就准备休息的少女,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人我不会让他们进来,守夜不过做个样子,你睡吧。” “那就好,”嬴抱月笑了笑就准备阖上眼帘,但就在这时她耳边传来姬嘉树有些犹豫的声音。 “话说……” “嗯?”嬴抱月睁开眼睛,只见姬嘉树看了一眼内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看了下,屋内被褥是刚换的新的。” 嬴抱月看着他,姬嘉树顿了顿,他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道,“你进屋去睡吧,我就呆在这里,不会进去一步。” 嬴抱月怔了怔,屋内气息因为这句话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姬嘉树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实在是有点蠢,他是个等阶五的修行者,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从修行者的角度而言,他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等阶高的修行者什么都能做到,而低阶修行者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这女子不会多想吧? 姬嘉树内心无奈,但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敲击声,“二公子!” “怎么了?”姬嘉树皱眉。 “老奴看书房灯还未熄,提醒二公子一句,这守夜您要和公主殿下待在一个屋,可别一人书房一人里屋,这可不合乎规矩。” 这都是什么规矩…… 姬嘉树觉得自己再好的脾气都快受不了了,但这时嬴抱月扶着几案站起身,微微打了个呵欠。 “那我进去睡了,姬公子也进来吧,省的外面一直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