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满是灰尘的老院子。 很大,很宽旷,看上去却荒凉,院子里有一座同样破败的老房子,窗框檐角都结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在日光下如烟雾般飞舞。 院内长满了杂草,一直长到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偶尔有蚱蜢在石阶上跳跃,蹦到不同于杂草的一缕黑发上,蚱蜢才昂起头,盯着院子里除了虫子外唯一的活物。 这样的院子里居然还有活人。 石阶之上,坐着一个黑发黑眸的小孩子。 整个院子里没有一丝活气,那个小男孩如一座雕像一般,终日坐在台阶之上。 他的头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剪过,长长如同龙尾一般拖下台阶,和杂草混杂在一起。 没有人为他打理,他每天就拖着这一头胎发,早上从糊满蜘蛛网的木床上爬下,在屋外的台阶上坐上一天,到太阳落山,再回到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上床睡觉。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屋外有个滴漏,定期会有人来加水,但每次都不敢看坐在台阶上的小孩子一眼,加完水就匆匆离开,仿佛那里坐着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每天只有在滴漏走到辰时的时候,台阶上的小男孩才会动一动。 这一天,辰时要到了,台阶上的小男孩瞥了一眼滴漏上的刻度,缩紧了全身,等待每天一次的考验的到来。 滴漏刻度指到辰时,小男孩顿时缩成一团,剧烈的疼痛从手腕开始笼罩他的全身,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汗水从下巴滑落。 长大后他才知道这般疼痛对成年人而言都犹如酷刑,但那个时候,他只当成每天一次的考验。 毕竟这种疼痛从他记事开始就有了,小的时候只是每天辰时手腕处疼一下,但随着身体长大疼痛愈发剧烈,五岁之后更是升级加倍,全身都会疼痛难忍。 一个时辰的时间不长也不短,日头升起,辰时结束,巳时到了,小男孩浑身被汗水浸湿,筋骨却松弛下来,黑眸闪过一丝松快。 他掀起衣袖,看着手腕上一道绿色龟裂状的疤痕迅速退去,它彻底消失,宣告今天的考验彻底结束。 这时大门外响起轻微的响声,小男孩抬起头,看向被一把大锁紧紧锁住的院门。 大门开了一道缝隙,送饭的人来了。 一早一晚,会有人来给他送两顿饭,都是放在院门外的地面,等他拿完饭,吃完后送出空碗,又会有人收走碗,将院门锁上。 时间久了,看顾他的人有时大意,忘记了锁门,但他从没跑出去过。 他有记忆时就待在这个院子里,对外面没什么好奇。 特别小的时候有过老嬷嬷来照顾他起居,教他说话读书,但五岁之后这些人都没了。 男孩站起身,走到大门边,透过门缝,向放在地上的盛饭的木碗伸出手去。 就在这时,门缝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大睁着的浅色眼睛。 看到他,那只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啊!” “鬼啊!” 院里的小男孩还没叫,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从门缝外往里瞄的一个身着锦衣的小男孩往后一仰,跌坐在地上指着门缝惨叫道。 鬼? 黑发黑瞳的小男孩愣了愣,但他没有多想,弯腰从院门底取走装着饭菜的碗,慢吞吞走回台阶,神情沉静地开始吃饭。 “喂!”门外传来小孩的尖叫,大门上的锁链被拍得哗啦啦响,下一刻,穿着锦衣华服的小男孩居然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他比黑发男孩年纪要小,身量不足就像个小糯米团子,趴在地上居然能挤进来。 “喂……” 小团子看着在吃饭的黑发男孩,心中的恐惧小了点,抖抖索索地问道。 “会吃饭,你是人,不是鬼?” 院里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除了他之外的人,黑发男孩有些惊讶,看着锦衣小团子,默默点了点头。 他没多惊喜,只是有些意外,觉得这小孩看够了,满足了好奇心大概就会离开了。 从没人在他身边停留过太长时间,他也从不留恋。 “你的眼睛真黑,”锦衣小团子眨了眨眼睛,“怎么跟我长得不一样?” 那是你眼睛有问题吧,黑发男孩默默盯着日光下小男孩浅色的眼睛,觉得有点像书中提到的琥珀。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锦衣小团子继续发问。 第一次遇见话这么多还不怕他的人,黑发男孩张了张嘴,神情有些迷茫。 “怎么,你是哑巴?”锦衣小团子问话的劲头奋勇不减,期待着对方点头。 黑发男孩摇了摇头,许久没和人说过话,他声音有些磕巴,缓缓开口,“不是。” 锦衣小团子眼前一亮,连珠炮般发问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父母是谁?怎么一个人住在这?” 黑发男孩觉得有些头痛,看了看他开口道,“我、没有名字。” “年纪……大概十岁了。” “十岁?那比我大三岁啊!”锦衣小团子瞪大眼睛,“那你怎么会没有名字呢?还有,你爹娘呢?” “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我爹取的名字我不喜欢,”黑发男孩淡淡开口,看着还想问什么的锦衣少年,赶在前面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我?”锦衣小少年露出一个有点憨的笑容,挺起胸脯指了指天上太阳,大声道,“我叫赵光!” 说完他还满怀期待地追问了一句,“是不是很好听?” 是……吧…… 黑发少年沉默了一瞬,叫道,“赵光。” “哎!”锦衣小少年兴奋道,“你叫了我名字,我们就是朋友了,可你没名字